齊太妃剛剛瞥見瓶子的一角,瞳孔瞬間放大,匆忙避開眼神,擡眸正與陵淵的視線撞上。
“說起來,本不該為此事打擾太妃。”他說着,從漆盒裡取出梅瓶,擺在桌上,齊太妃一顆心瞬間提了上來。
“想必太妃應該認了出來,這隻梅瓶正是太妃送給太後的那對裡的一隻。”
“怪不得……”齊太妃幹笑一聲:“我說瞧着怎麼有些眼熟,怎麼在王爺手裡?”
“此事論說起來,淵兒得先向太妃賠個罪。”說罷真個站了起來,拱手彎腰施了一禮,看得齊太妃一陣心驚肉跳:“這是做什麼?”
“昨日我去流雲殿請安,手下的人毛手毛腳,竟不小心把香幾上的瓶子打碎了,後來才知道,這梅瓶,原是太妃送給太後的賀禮。”
齊太妃聽了長舒一口氣,皺起的眉漸漸舒展開來:“這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值當你專程跑這一趟?”
陵淵面上露出幾分苦澀:“太妃有所不知,當時太後嘴上不說,瞧着卻是有些生氣的,所以淵兒鬥膽向太後求了這隻瓶子,想湊成一雙,好向太後賠罪。”
“誰知問遍了京城,竟沒有模樣一緻的,不得已才找到太妃這裡。”
“太後也太小題大做了些。”齊太妃臉上不經意間閃過一絲不屑:“雖說這瓶子是兄長一番苦心差人送來的,正經俨州産的梅瓶,但着實不是什麼稀罕物,說起來,還是你在太後面前太小心的緣故。”
說着,朝他這邊挪了幾分:“淵兒,咱們娘倆兒關起門來說,褚雲兮雖為太後,但畢竟是個小姑娘,你可是馳騁疆場的大将軍,難道還懼她不成?”
“别說區區一對梅瓶……”
陵淵卻不接茬,隻是就事論事:“說到底,确是我有錯在先,隻盼在太妃這裡能尋到一樣的,好全了禮數。”
“罷了……”齊太妃盯着他看了半晌,感歎道:“你同你母妃一樣心善、講規矩,可惜啊……”
聽她提及母妃,他面上不動聲色,卻暗暗攥緊了拳頭。
“我這裡還有幾對梅瓶,隻是和你手上這隻一樣的卻沒有,你看若是可以,我叫嬷嬷取一對新的給你。”
他嘴角上揚,臉上的表情都輕快了幾分:“如此,謝過太妃了。”
不消片刻,嬷嬷果然取了一對梅瓶過來,他謝過之後便要走,卻被齊太妃叫住。
“既有了新的,這舊的還留它作甚?”說罷,示意嬷嬷上前從倉梧手裡接過舊瓶:“梅瓶講究個成雙成對,剩這一隻形單影隻的,李嬷嬷你拿下去把它敲碎了。”
陵淵怔了一瞬,當即反應過來:“太妃說得是。”
出了霞飛殿,倉梧小聲低語:“齊太妃好生奇怪。”
“怎麼?”陵淵偏過頭看向他。
“看似精明,卻又漏洞百出。”
陵淵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見他又不作聲,倉梧不禁開口:“屬下發覺,自打回了京,王爺的話越發少了,整個人更顯得神秘了。”
他也不否認:“宮闱之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倉梧撇撇嘴,先前讓自己去查梅瓶的時候,可沒這樣說。
轉眼間,二人穿過禦花園,眼看着就要經過流雲殿,倉梧問:“前面就是流雲殿了,王爺可要進去把這對梅瓶放下?”
“不了,先回府,讓翟素驗過再說。”
流雲殿内。
“太後,魏王從齊太妃那兒出來了。”夏青進來禀:“從咱們流雲殿門口過去沒進來,想是出宮回府了。”
“知道了。”
“不過奴婢瞧着,倉梧手上的漆盒似乎換過了。”
褚雲兮“啪”的一聲合上手裡的書:“陸垣那邊可有消息?”
“還沒有。”
“陛下那邊你盯得緊些,有人能把手伸到我這裡,自然也能伸到陛下那裡去。”
“是,太後。”
夏青退下後,她一個人在内殿來回踱步,掃視了一周。偌大的一個流雲殿,上上下下這麼多陳設,一隻瓶子而已,在她殿裡放了一個多月都無人察覺,為何陵淵能準确地判斷出它有問題?
不,不是陵淵,是翟素!她猛然驚醒。陵淵進宮向來都是倉梧跟着的,偏偏昨日,帶了翟素過來,她還以為是為了讓他和夏青見面,可從夏青的描述看,顯然不是這樣。
若是見夏青,他應該跟着去箭亭,可他偏偏偷偷留在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