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垣語氣淡然,陵淵卻從中聽出了挑釁,他眸底劃過一絲精光,指甲已經深深嵌入了肉裡。
“王爺若是沒有旁的事,草民就先行告退了。”說罷,躬身行禮,徐徐退後,叫人尋不出一點差錯。
不一會兒,倉梧跟了上來,見他黑着一張臉:“王爺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
“誰說我生氣了?”陵淵瞥了他一眼:“春獵的折子帶了嗎?”
“帶了帶了。”倉梧趕忙交到他手裡。
出了正月,二月初三,褚雲兮帶着陵灏,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城,到北郊圍獵。
陵灏年紀小,她本來打算免了這事,但按照規矩,若是沒有祭祀征伐、婚喪嫁娶這樣的大事,天子要一年三獵,大周曆代君王都是如此。
去年先帝新喪,北邊又有和赤狄的戰事,所以未能成行,今春若再不去,恐叫人看輕了新君,再三考慮,便松了口。
“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這五品官的女兒都能參加春獵了。”馬車上,陳怡君摟着她的胳膊,笑靥如花:“太後有所不知,我爹嫉妒得很,他在朝為官十幾年都沒踏進過北郊圍場一步,倒叫我搶了先。”
“你爹是禮部的人,早晚會有這個機會,倒是咱們女子,日日悶在深宅大院,也該出來透透氣。”
陳怡君拼命點頭,一臉谄媚地看着她:“誰說不是呢,不過說到頭,還是沾了你的光。”
儲雲兮瞥了她一眼,不禁笑出了聲:“你以前也是個硬骨頭,在那些貴女面前寸步不讓的,沒少給你爹得罪人,怎麼現在淨會奉承人?”
“太後明鑒,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好了好了。”她按下陳怡君指天發誓的手:“這一趟,倒真有事要你幫我盯着。”
陳怡君眼睛當即亮了起來:“什麼事?”
馬車搖搖晃晃三四個時辰才到了圍場,陵淵安置好太後陛下,剛踏進自己的營帳,便見翟素跌跌撞撞地沖進來,一見着他,就扯着他的袖子喊:
“是她,是她……。”
“是誰?”他一臉疑惑,拍了拍翟素的肩:“你慢慢說。”
“是昕兒,是昕兒,王爺,我剛才看見她了!”
翟昕?陵淵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在朔方時,翟素天天挂在嘴邊,肯跟他回京,也是抱着尋人的念頭,隻是找了大半年,京城裡裡外外翻了個遍,連青樓都去了,終究未果。
怎麼今日一來就見着了?
“你看清了?當真是你妹妹?”他向翟素确認。
他這一問,翟素反而猶疑了,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是。畢竟六七年了,當年在朔方時她才九歲,如今六七年過去,變了模樣也是可能的。
陵淵馬上意識到不該說這話,這圍場攏共也沒多少女子,他既瞧見了,怎的也該去驗證驗證,哪怕真的不是呢。
“你同我來。”他拉着翟素出了營帳:“你在哪兒看見的她,什麼模樣,什麼裝扮?”
翟素躊躇了半晌,打了退堂鼓:“算了王爺,許是我眼花了。”
“你不必有顧慮,咱們找了那麼多時日都杳無音訊,或許注定是今日,或許就在這些營帳中,哪怕不是也好過懸着一顆心。來,你在哪看見的,指給我。”
翟素遲疑了片刻,手在空中比劃了半天,最後指向一個方向:“那裡,我看她進了那個營帳。”
那是……陵淵順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那是太後的營帳。
“你帶上藥匣,跟我來。”
儲雲兮正同夏青說着話,外面禀報陵淵來了。
“你先回陛下那兒去。”
“是。”夏青退出營帳時,正與陵淵和翟素迎面碰上,她躬身行了個禮,翟素猛地拉住陵淵的袖子。
陵淵心下了然,扯着他進了營帳。
“太後。”
陵淵剛開口,她一眼就瞧見了他身後的翟素:“魏王這是……”
“翟大夫醫者仁心,上次為太後診治過之後,一直挂念着太後的身體,這次随我一道來了圍場,聽聞太後也在,便想為太後診診脈。”
儲雲兮看翟素心不在焉,全然不像上次那般輕狂,便知道陵淵在信口胡謅:“有話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
陵淵回頭望了翟素一眼,回過身說:“不瞞太後,我等過來,是問一個人。”
“問誰?”
“翟大夫名喚翟素,方州人士,有一胞妹,九歲那年突然不知去向,這些年他四處尋人都沒有結果,方才在帳外看到一名女子,與他胞妹有幾分相像。”
“你來尋我,莫非……”她思量片刻:“莫非是本宮身邊的人?”
“正是流雲殿的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