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面上的不自在,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什麼了?你放心,我傷得沒有那麼重,我……”
“陵淵,你為何救我?”
他瞬間怔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你覺得我為了什麼?”
然而等着他的,又是沉默,和白天在地宮時一樣的沉默,看着她的臉,他的心一點一點涼了下來:“褚雲兮,我以為吳平兒的案子後,你至少會……”
至少會對我有那麼一丁點的了解……他原想這樣說,可還是憋了回去,無奈地笑了笑:“罷了,就算不是你,我也會救。”
他這話跟倉梧說的如出一轍,但是她心裡仿佛壓着一塊巨石,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陵淵,你這樣,我很惶恐,我們不是可以生死相托的關系。”
他心裡原是有些怨氣的,可此刻卻突然理解了她的别扭。
“崇安三年冬,赤狄圍攻灤平原,我奉命率小股部隊突圍時中了埋伏,身中數箭,幾乎隻剩一口氣,當時天降大雪,我躺在那裡,眼睜睜地看着飄下來的雪花一點一點把我的身體淹沒。”
“我當時以為我這一輩子就要結束了,是倉梧一具一具屍體挨着翻,在屍山血海裡把我找出來,踩着半尺厚的雪背着我走了十裡地,才找到翟素,救了我的命。”
“褚雲兮,這樣的,才算生死相托,才是救命之恩。而今天,有沒有你,我都要想辦法出來的。”
“你明白嗎?”
他眼神澄澈,仿佛急于讓她理解,讓她想通,可這,算什麼道理?
一切不過是他的托辭罷了。
她突然有些自慚形穢,她希望他是别有用心,甚至是蓄意謀劃,這樣自己便能忽略他今日所做的一切,便能減輕幾分愧疚。
可他不是。
他似乎的确是個還不錯的人,可是他們,殊途難同歸。
“夜深了,我該回宮了。”褚雲兮匆匆丢下一句,準備離開。
“哎……”情急之下他出言相攔,但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又咽了回去:“你路上當心。”
人一走,倉梧和翟素便忙不疊地進來。
“倉梧,今日的事,可有什麼線索?”
“永甯塔外沒留下活口,火滅了之後我到殿裡查看了一番,裡面有一具燒焦的屍體。”
“屍體是方丈。”陵淵換了個姿勢:“地宮裡的情形,你應該看到了。”
倉梧點點頭:“屬下下去走了一趟,地宮直通大雄寶殿,想必王爺就是從那兒出來的。”
“沒錯。”
“那依王爺看,這事應該從哪查起?”
陵淵思忖了片刻:“排查寺裡的僧衆,問問近日後院有沒有什麼生人出沒,還有,查方丈和平陽侯等人有沒有什麼關系。”
“平陽侯?難道此事與吳平兒一案有什麼關聯?”倉梧腦子轉得很快,但是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可是自從吳平兒一案的案犯處決之後,平陽侯便一直待在府裡,據說纏綿病榻,起都起不來了。”
“不止平陽侯,還有瑞親王、威遠侯……這些人都要查,都有可能。”
“王爺是懷疑,當初吳平兒一案您得罪了他們,如今這些人報仇來了。”
“不是我……”陵淵一開口,便覺得自己話說多了。
“那是……太後?”倉梧偷偷瞄了他一眼,全明白了。
王爺每日在宮裡宮外進進出出,若真是奔着他來,有很多比這更好的機會,可是太後不一樣。
“屬下這就去查。”
倉梧走了之後,屋裡就剩下陵淵和翟素大眼瞪小眼。
“抱歉。”陵淵面帶歉意:“這次真的是意外,給你添麻煩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翟素更來氣:“給我添麻煩?你掀開被子看看你自己的腿,是在給誰添麻煩?”
“你知不知道,你的腿差一點點……就差那麼一點點,你的右腿就廢了!”
陵淵賠着笑:“這不是有你在嗎?李神醫的親傳弟子,招牌還能砸在我這兒?”
誰知翟素一臉嚴肅,沒有半點平日裡的嬉鬧:“魏王,我不跟你開玩笑,你再這樣折騰下去,便是我師父活過來,也難治好你的腿。”
“你想清楚,你回京是為了什麼,自古以來,哪有跛腳的天子,況且,你的腿再嚴重下去,便不止是跛,是殘,你會一輩子癱在床上,再不能騎馬掄槍!”
“當初答應跟你回京,是同情你這些年的遭遇,也是記挂你的右腿,更是……”
“可是你看看你現在,整日淨圍着那太後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