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淵一手緊緊護着背上的褚雲兮,一手拄着剛在水底尋回的劍,在水裡艱難前行。
地宮裡這麼多水,必有個來處,佛像是前幾日在殿裡貼的金,工匠晝夜不停地趕工,幾十雙眼睛盯着,根本不可能做下這等事。
那就隻有……
他想起前些天過來時,曾看過工部的圖紙,地宮相連有一條道,直通塔後的大雄寶殿。
後殿地勢高于塔院,水順着地勢流下來,正好聚集在地宮裡,然後把石門一關,形成密閉的空間,人落在這裡,隻有死路一條。
而這隻是後招,塔外的利箭、塔裡的暗箭和猛火油,再加上儲滿水的地宮,這是鐵了心要置他們于死地!
不,不是他們,他突然記起墜落之前方丈說的那句話:“既然你要救她,那便一同去吧!”
不是他們,是她!
他猛地打了個寒噤,是誰,究竟是誰要對她下如此毒手!
“褚雲兮?”他喚了她一聲,側過臉時,鼻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臉頰,慌忙轉開。
“我在……”她的聲音細弱蚊蠅,呼出的氣息沒有一絲溫度。
“我想到出去的辦法了,你堅持住,再要一刻鐘,再要一刻鐘我們便能從這裡出去!”
“好……”
沒有光亮,不辨方向,他便用劍探路,來來回回折騰了許久,終于找到地宮中間的石案。
他摸索到案下的機關,把渾身的力氣注于右臂,終于将石首轉動。
死一樣沉寂的地宮終于有了動靜,他的右前方,厚重的石牆裂開一條縫,然後緩緩往一旁移動。
水順着門開始往外擠,他趕緊貼緊石案,等着地宮與通道裡的水位持平,才一點點挪過去。
水已經漫過了幾階台階,他背着她,涉水而過,終于到了一處沒有水的平地上,兩邊石壁上點着蠟燭,發出點點微光。
“褚雲兮,這條通道直通後殿,我們有救了!”他激動地喊着她,肩頭卻沒有一點回應。
他的心猛地一沉,屏住呼吸,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直到感受到她微弱的呼氣,才長舒一口氣。
“半盞茶,褚雲兮,我隻要半盞茶的工夫。”
當他背着她手腳并用爬出通道時,大雄寶殿空無一人。
陵淵把人輕輕放在地上,看着她渾身濕透,衣服緊貼在身上,還在止不住地發抖,掃視了一圈,用劍劃破幢幡裹在她身上。
“我們出來了褚雲兮,我這就給你找大夫。”
他撐着劍艱難起身,膝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驟然跌坐在地上,低下頭才發現雙膝的布料已經破爛不堪,上面血肉模糊。
他咬着牙,再次試着起來,身上的感覺仿佛霎時被喚醒了一般,膝蓋、肩上、腰上……一時間所有的疼痛齊刷刷襲來,額上冷汗轉眼冒了出來。
丢人!除了多年前被倉梧從死人堆裡拖出來那次,多少年了,在戰場上都沒受過這麼重的傷。
他回頭望了褚雲兮一眼,還好她閉着眼。
陵淵忍着痛,将裹成蟲繭的她攔腰抱起,踉踉跄跄出了大雄寶殿。
誰料在轉角處險些與一人迎面撞上。
那人看到他的臉,手裡提着的木桶“嘭”地掉到了地上:“王爺?”
認出眼前是自己人,陵淵立馬吩咐:“去塔院把倉梧帶到客堂,不要聲張。”
“是!”
人跑開後,他抱着昏迷的褚雲兮,進了後院的客堂。
永甯塔既是為敬仁皇後所建,他在督建時便想到,她日後定會常來,于是命人收拾出了這間客堂,專程供她禮佛時歇腳所用,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王爺!”倉梧破門而入,看見他瞬間愣住了,衣裳破破爛爛,濕答答的還在往下滴水。
“旁的先不說,先去宮裡請陳嬷嬷,讓她帶上太後的衣物過來,另外回趟府裡,把翟大夫請來。”陵淵說着起身,怎奈膝間疼痛,又龇牙咧嘴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王爺的舊傷犯了?”
他揮揮手:“不礙事,先去請人,要快!派信得過的人去。”
“是!”
陵淵坐在床沿,試了試褚雲兮額頭的溫度,好像比之前要燙一點。見她眉頭緊皺,想她裹着一身濕衣服難受,但是現在整個寺裡都是大男人,隻能等陳嬷嬷過來。
約莫半盞茶的工夫後,倉梧回來:“回王爺,都布置下去了,另外……”
“有什麼話就說。”
倉梧瞄了床上的人一眼:“王爺請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