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海川握着方向盤的手頓了頓,結婚以後,他沒有聽到過顧熙說這樣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就在顧熙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陸海川才說:“隻是剛才正好碰到點事情,平時……隻是在公司裡而已。”
顧熙瞪大了眼睛,忽然擡起手,似乎想要摸摸他的頭發,但是馬上意識到現在是在行駛中,他立刻收回了手:“如果不是你的話,公司不會像現在這樣成功的。”
車内安靜了幾秒,隻有輪胎碾過路面的細微聲響。陸海川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敲,像是某種無意識的習慣。他的目光依舊直視前方,但嘴角微微揚起,似乎被顧熙的話觸動到了什麼。
“這不就是你努力到現在的結果嗎?”
高中畢業的那年夏天,高熱掌控着整座城市。布置的華麗的奠堂裡,隻有十七歲的陸海川作為長子跪在靈堂前,奠堂上是父親年輕時候的黑白照片。
父親死去的時候也不老,但是暴躁的脾氣失控的情緒,讓他的法令紋越來越深,放在棺材裡的屍體的臉看起來老了幾十歲。
現在已經結束了親朋好友的探望,整座奠堂裡隻有青煙袅袅,但這裡并不平靜,隔壁的休息室裡,許多人在争論。
“現在清修已經死了!公司不能沒有人掌權,媽!先讓我來管公司吧!”這是姑姑的聲音。那時候姑父還在世,正在一邊附和姑姑的話。
另一個清冷的女性聲音響起來:“媽,我可以兼顧這裡的公司,海外的公司有信得過的人在那裡,這裡就先讓我來吧……”
“怎麼能讓你來,你怎麼想的!”姑姑的嗓門直接提高了好幾個檔次,“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海外的那家公司都快姓鄭了吧,你們鄭家現在是想要吞并我們陸家的财産嗎!怎麼可能把公司交給你打理!”
繼母鄭玫清冷又無辜的聲音響起來:“大姐,您在孩子面前怎麼能這麼說,之遠現在還這麼小,不能聽這些話的……再說我嫁到了這個家,當然是家裡的一份子,現在老公去世,我這個做妻子的,當然要……”
争執的聲音不斷傳來,陸海川隻是跪在外面的堂前沉默着。
機械車輪的聲音傳來,陸海川低垂的視線裡出現了輪椅的輪子和腳,他擡起頭,看到了爺爺。
一直以來,爺爺的外貌要比實際年齡年輕很多,當一個人擁有了那麼多财富以後,歲月能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就變得有限了。但是當他失去了唯一的兒子以後,這個老人真正擁有了老的形态。
也許人的一生,真正蒼老的時候是在失去的時候。
“一個人跪在這裡,很無聊吧?”爺爺微笑着說。
不等陸海川回答,爺爺淡淡地說:“你的奶奶是個性格溫柔的人,所以才養育了這樣的兒子,是我們的過錯,害你受苦了。”
陸海川繼續沉默着。
“當年,我其實并不願意讓你母親進我們家的門,但是你奶奶卻覺得她于清修而言,是最好的姻緣。我雖然明白并不是那樣,但是不忍心看你奶奶難過,所以就同意了。”老人繼續說,忽然伸手拍了拍陸海川的肩膀,“不要怨恨你媽媽,當時她如果不走的話,她會走在清修前面的。”
可她可以帶我走的,陸海川咬着唇想,我并不想留在這個家裡。
“也許……清修走了,于你而言,并不是壞事。”老人柔聲說。
他看着這個一直沉默的孫子,難得歎了一口氣,按動輪椅的鍵,離開了奠堂。
過了一會兒,隔壁的休息室裡傳來了爺爺的聲音:
“别吵了,像什麼樣子!”
爺爺的聲音并不高,卻像一把鋒利的刀,瞬間切斷了所有的争吵。休息室裡頓時安靜了下來,隻剩下細微的呼吸聲和空調運轉的低鳴。
“清修剛走,你們就在這裡争權奪利!”爺爺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疲憊和壓抑的怒意,“公司的事,我已經有了安排。”
“爸……”姑姑的聲音有些發顫,似乎還想争辯,但被爺爺打斷了。
爺爺的聲音威嚴而平和:“你們也不要再吵你們媽了,她今天很累了。公司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我會重新接管公司,然後帶着海川,把公司的事情一點一點交給他,你們就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鬧劇就是這樣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