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霧垂了垂眼,裴寒不參加裴季的這些活動,那她就更難見賀靳森一面了。
到底還有什麼途徑,才能見到他呢。
佟霧正怔忪時,腰間卻忽然被裴季的手掌扣住。
她渾身都不自然地僵了,卻聽到裴季俯下身在她耳側說。
“周末的慈善畫展拍賣,我不能幫你捧場了。”
佟霧心尖微微一顫。
這周末的慈善畫展拍賣,在她們的畫廊舉辦。
這不但是她第一次主理策劃的慈善拍賣會,也是她的畫作首次拿出來公開拍賣。
裴季之前說好了,會到現場給她捧場。
現在距離畫展隻剩兩天,他卻忽然變了卦。
“國外臨時有事,需要我過去一趟。那幾天我不在國内,你自己一個沒問題吧?”
佟霧沒想到裴季這麼不講信用。
他從前就算再随意,答應她的事,也從沒食言過。
佟霧咬了咬唇,勉強擠出笑,“沒關系呀,你有正事要忙嘛。”
她眉眼溫柔彎起,态度體貼,像是真的不在意。
裴季隻覺得佟霧乖軟又懂事,擡手揉了揉她發頂。
“放心吧,就算那天我不到場,也會派人幫你拍一幅畫。價格你随意開,當是賠罪。”
佟霧抿唇笑着說謝謝他,心裡卻感到一絲寒涼。
裴季這個時候出國,卻不說明去做什麼,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他在國外的那個白月光。
如果裴季回國時,身邊多了一個女人,是不是就要跟她攤牌了?
佟霧坐在那兒,隻覺得渾身冰涼。
她的時間不多了,接連幾天無法見到賀靳森,讓她的内心開始重複不止的焦慮。
心髒像是被死寂的藥水浸透,緊緊地皺縮在一起。
如果還是見不到賀靳森,她該怎麼辦呢。
*
慈善畫展當天,佟霧起了個大早來到畫廊。
等沈凝到的時候,她已經将畫展當日所需的甜品,全部準備完畢。
各式各樣精緻的法式甜品被擺放在食品櫃台裡,漂亮美好,讓人一看就感到幸福。
可沈凝卻反過來擔心佟霧。
她是知道佟霧的習慣。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躲進烘焙房做許多甜品。
沈凝:“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别太擔心,你畫得那麼好,肯定有買家識貨拍下你的畫。”
她以為佟霧是首次參展,才壓力倍增。
沈凝:“再說了,就算那些人不識貨隻看名氣買畫也不要緊。還有你爸和裴季,他們肯定幫你捧場。”
旁人眼裡,佟聿霖和裴季是怎麼都會幫佟霧撐場面,拍下一兩幅畫的。
可惜。
佟聿霖佟院長在專業性上向來公正不阿,他絕不會自己出價幫佟霧炒作畫作。
至于裴季,他倒是會派人來,但他本人今天根本就不會出現。
但佟霧沒多解釋。
她隻是笑笑,拉開旁邊的小冰箱,展示出裡面冷藏着的黑森林蛋糕。
佟霧:“這裡的蛋糕,是我留着畫展結束後吃的,就别拿出來賣了。”
沈凝點頭,卻好奇:“怎麼是黑森林蛋糕?”
“不是說,以後都不做這種蛋糕嗎?”
“我哪有說過。”佟霧眨了眨眼睫,裝傻離開。
她怎麼能告訴沈凝,焦慮無助的時候,她下意識就想吃到那種苦澀的滋味。
隻有吃到那樣的苦,才能哄騙自己,以後都會是甜。
佟霧垂眸想。
或許她要在裴季回國前,再試試别的人選了……
*
此時,章台别墅内。
賀靳森坐在書桌後,看着忽然到訪的裴寒,漆黑幽沉的眼微微眯起。
“你特意過來,就為了請我去畫展,給一個小姑娘撐場面?”
“三哥,我答應外婆下午過去一趟,實在抽不出身。”裴寒往後輕靠在沙發椅上,輕輕扯了扯薄唇,“你總不希望外婆她老人家失望。”
賀靳森墨色的瞳孔陰沉不定,房間裡的空氣都像是安靜了。
裴寒卻像看不見他變冷的眸色,低聲說:“你也知道,裴季這些年不省心,一直想着白家那個。本來這種事我不想管,但他是我弟弟。”
“再說,我見了佟霧,那小姑娘單純無辜,不該受這種牽連。可以的話,能幫她一次是一次。”
單純、無辜幾個字,讓賀靳森差點冷笑出來。
他眼前浮現出那天在走廊裡,看似柔軟怯懦,卻實則膽大妄為的女孩。
賀靳森掀起眼皮,淡淡看向對面那位以清心寡欲著稱的表弟,“裴寒,你眼睛沒問題吧?”
裴寒默了默,不在意他諷刺的話,隻低聲說:“三哥,我看人一向很準。”
賀靳森挑了挑眉,神色淡漠起身。
“我很忙,不去。”
*
下午,畫展拍賣會現場。
凝·畫廊,近年來在京市已然小有名氣,接連舉辦的幾次畫展和拍賣會,都頗為成功。
而今次的拍賣會,更是有慈善之名,所有拍賣款項都将捐給山區孩童。
佟霧作為畫廊合夥人,下午開始就在門口招呼客人。她一身淺藍色的小禮服,烏黑蓬松的發微微挽起,兩側點綴着細碎珍珠。
她手腕上隻戴了一隻質地極好的白玉镯子,其他再無裝飾,卻襯得肌膚細膩雪白,毫無瑕疵。光是站在那兒,便美得像是一幅畫。
有不久前剛參加過裴周兩家訂婚宴的客人見到佟霧,都暗自驚歎。
果然紅氣最養人。
訂婚宴上明明還是安靜怯懦的女孩,這才一段日子,氣質便已有不同。
佟霧不知旁人想法,她在場中忙碌,卻忽然被人從後面扯住了手腕。
“霧寶,真是你?”
一個驚訝又張狂的聲音。
佟霧的身體卻在瞬間僵住。
她臉色蒼白,甚至不敢回頭。
“先生,你認錯人了。”她低着頭,快步往裡走。
“啧,别開玩笑了,我怎麼會認錯你……”
年輕的男人一身時尚打扮,大步跟在佟霧後面。
他穿着件花色的長款外套,明明帥氣體面,可說出的話,卻讓佟霧感到難堪。
“剛才離得遠,我都不敢認。不是說以後都不穿短裙了嗎?怎麼又穿上了……”
“我早就說過,你這雙腿又細又白,就該露出來才好看。啧,要不是知道你今天在這開展,我不來都錯過了……”
“唐向傑……”佟霧再也無法忍受,她轉過身去,紅着眼喝止他。
“這裡是公衆場合,請你放尊重點。”
她神色嗔惱,像是煩透了。可隻有佟霧自己心裡清楚,她現在有多慌多怕。
唐向傑怎麼會回來了?
他明明被唐老爺子勒令送出國,幾年内都不許回京市。
佟霧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走了。
她看到唐向傑那張臉就本能的反感惡心,快要虛弱的站不住了。
唐家,其實是周家最大的合作夥伴。
佟霧還上高中時,唐向傑就已經是周家的常客。
他是纨绔少爺,到哪兒都帶着一群小弟。因為長得不錯又有錢,佟霧見唐向傑幾次,他身邊就換過幾個女朋友。
原本她和唐向傑并不熟,每一次在别墅撞見,她都低頭躲開,膽怯又害怕。
可高中時有一次她裙子染血,中午着急從學校回到房間,沒關好門。
恰好被路過的唐向傑,看到她換衣服的情形。
十九歲的纨绔少爺,自然是早已談過不少戀愛,身邊也不缺女人。
但唐向傑對她,卻從此着了魔。
自那之後,唐向傑幾次三番騷擾她。少爺自以為是追求人的方式,隻會讓佟霧感到壓力倍增。有一次,她甚至被他那些朋友在放學路上強行帶走,灌醉了送到他床上。
幸好被佟聿霖及時發現阻止。
但唐家對周家太重要了,被撞破後唐向傑幹脆攤牌。
他直言喜歡她,将來打算跟她結婚,提前睡了就當兩家聯姻。
于是周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是巴不得她和唐向傑早點在一起。
佟聿霖隻好以送她出國深造為理由,暫緩了這件事。
她留學回來,再逃不過周家的安排,卻在那時候遇到了裴季。
裴季追她,唐家自然不敢得罪,隻好将唐向傑送出國絕了念頭。
唐向傑看到佟霧嗔惱瞪着他,一雙眼卻微微顫抖泛紅,忍不住心軟。
“生氣了?好了好了,那我不說這個了。”他上前一步,想去拉佟霧的手,“走,我有事跟你說,我們倆找個地方單獨談談。”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佟霧對他避之不及,就像撞見蛇蠍,往後躲開。
可唐向傑不這麼認為,隻想抓着她的手,“霧寶,你聽我說,你是不是還不知道裴二在外面的那些事……”
她不要聽。
佟霧搖頭,眼神和身體都在本能抗拒,下意識往後退。
直到她後腰,撞在一堵寬闊冰冷的肉牆上。
佟霧腿一軟。
還來不及回頭看,纖弱柔軟的腰肢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穩穩扣住,撐起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沒聽見?”
一個極度冷淡傲慢的聲音,從她頭頂後方傳來。
“她說不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