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次佟霧做黑森林蛋糕,反而賣得最好。
“因為苦澀,是甜的襯托。”佟霧端着蛋糕,後腰靠在料理台上,輕聲地說。
沈凝神情一滞。
她輕輕拍了拍佟霧單薄的肩,“霧寶,放心吧。過去的22年,你已經吃夠了苦……今後的人生不會了。”
佟霧垂眸。
6歲時媽媽離開,她就和爸爸一起生活。
她爸爸那時候隻是不出名的落魄畫家,日子過得緊巴巴很苦。
但父女相依為命,至少苦中有樂。
後來,她14歲那年,爸爸認識了周卓姿,入贅周家。
那之後的日子,不算難過,但也不算好過,直到她高中那年……
“别亂想,你今晚就跟裴季訂婚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沈凝看出她神色不安,後悔自己不該提剛才那句話。
“裴二那個人,脾氣拽是拽了點,性格也冷,但最起碼人品沒問題。你看,你們在一起一年,他就從來沒多看過其他異性一眼,多專一。”
佟霧被沈凝的話逗笑。
裴季那哪是不看其他異性一眼,他是平時都懶得拿正眼看人,端着張厭世臉。
不過,沈凝有句話是對的。
裴季很專一。
他這個人是漫不經心,但漫不經心的感情如果有10分,那10分就全在她身上。
佟霧抿下最後一勺蛋糕。
悄悄許願。
希望從今晚開始,她的人生沒有苦澀。
……
……
當晚,裴家和周家的訂婚禮正式舉行。
婚宴地址選在了兩家人初次會面的著名六星級酒店宴會廳。
裴家豪擲千金,包下百席。
空運來的白玫瑰、香槟玫瑰像不要錢似的,将整個酒店都布置成了童話的海洋。
京市上流圈子裡,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家族,都派了人參加。
不方便露面的,也送了厚禮。
訂婚晚宴正式開始前,有一場小範圍的雞尾酒舞會。長輩們在樓上休息室,出席的都是年輕一輩。
作為今晚訂婚宴主角的裴季和佟霧,要跳第一支開場舞。
佟霧今晚穿的是周卓姿特意為她挑選的适合跳舞的禮服,露肩的紅裙,明豔動人。
哪怕是周卓姿這個繼母見到佟霧穿上身的效果,也免不了流露驚豔。
可佟霧見到裴季時,他的臉色卻不太好。
“怎麼了?是不是我這樣穿不好看……”
她沒什麼自信。
高中後就不習慣穿這種露肩的款式。
佟霧大多數時候是穿棉質的、款式更保守的裙裝。
“沒有。”裴季眼神恍惚了幾分,目光觸及她眼尾淺淡的淚痣,别開視線,“今晚很美,我們進去吧。”
他牽起她的手,帶她步入舞會現場。
雕花的歐式雙開門在眼前慢慢推開,佟霧感受到從會場裡投射來的各種各樣、夾雜着好奇和強烈情緒的目光。
她下意識往裴季身後躲了躲。
紅裙裙擺蕩漾,似層層疊疊的紅色浪花,又像綢緞織成的火燒雲,驚豔得開在衆人心上。
可惜……美人如花,卻羞怯藏于神色散漫矜貴的年輕男人身後,難以窺見。
當她走近,從裴季身後慢慢露出半張羞得漲紅、怯懦安靜的臉。
那一瞬間,現場不少人差點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像……
真像。
像記憶裡那一抹纖細柔弱的身影。隻是相比之下,更文靜内斂,羞怯不安。
在場不少人都是裴季的兄弟發小,從小一起長大。要麼也是一個圈子裡認識的,擡頭不見低頭見。
這些人都曾見證過裴季人生中那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隻是沒想到最後的結局慘烈,一個遠走國外再未回來,一個至今不願聽誰再提起那個名字。
人人都以為裴季大抵是恨極了對方,不然怎麼會連她的名字都成了禁忌。
沒想到,訂婚對象竟然找了個七八分像的替身。
裴季對衆人震驚又訝異的目光恍若未聞,他牽着佟霧步入舞池。
兩人跳起了今晚的第一支開場舞。
“秦司序,你早就知道裴季找了個芙妹的替身?”
舞池旁,韓剛壓抑着怒意,低聲質問身旁的秦司序。
他們這群人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白芙在跟裴季談戀愛之前,就已經被他當成妹妹愛護。
那天在酒吧聽說裴季訂婚成功,韓剛忍不住質問過裴季。
他不知道兩人當初為什麼分手,但他知道一定不是芙妹先提出的。
韓剛不能接受裴季抛棄了白芙後,又跟外人訂婚。
何況,這個外人一看就是照着芙妹找的低劣替代品。
秦司序:“我是早就見過佟霧,但我不覺得裴季把她當成白芙的替身。”
韓剛冷笑:“我看你是眼神不好吧老秦,她這樣的還不算替身?你看她眼尾的那顆淚痣,跟芙妹的一模一樣。還有她那張臉,說是照着芙妹整出來都……”
“不一樣。”秦司序看向舞池中央的女孩,“她的五官比白芙精緻一點,就連那顆痣,也比白芙的淡。她們倆人,從臉型到氣質都不相同。”
韓剛:“你……”
秦司序回頭看他,“别忘了,我們都是裴季的哥們。他今晚訂婚,你最好别鬧事。”
韓剛:“……”
佟霧和裴季一曲開場舞結束後,現場的氛圍終于熱鬧起來。年輕人都愛玩,紛紛湧入舞池。
她被裴季帶着,跟他的兄弟發小們坐在一桌。
秦司序她早已見過,剩下幾個男男女女都是陌生面孔,幸好有裴季介紹,衆人對她不算熱情但也很友善。
唯獨其中一個留着寸頭叫韓剛的男生,橫鼻子瞪眼,一臉的不高興。
佟霧心尖微緊,懷疑自己是哪裡得罪了對方。但仔細一想,他們之前根本沒見過,哪裡來的得罪的可能。
就在這時,有生意上的夥伴端着酒杯過來,裴季起身離開,叮囑佟霧在這坐着。
裴季一走,佟霧頓時更加如坐針氈。
忽然,對面的韓剛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佟小姐……”他勾了勾唇,笑意卻不達眼底,“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沒有……”佟霧搖搖頭不明所以,但卻下意識地問,“像誰?”
韓剛盯着她的眼不說話,頓了幾秒緩緩開口:“像……”
“佟小姐,老太太請你現在立刻去樓上休息室一趟。”一臉嚴肅的張秘書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身後,打斷了兩人對話。
佟霧隻覺得那一瞬間,自己的呼吸都回來。
剛才韓剛看她的眼神,令人心裡發毛。她來不及思考,立刻起身跟着張秘書離開。
看着佟霧明顯落荒而逃的背影,韓剛不屑地輕嗤出聲。
“替身就是替身,沒用。”
*
樓上走廊。
佟霧還在思考韓剛最後看她的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他說她像一個人。
會是誰呢?
總覺得韓剛剛才的那番話,别有深意。
“佟小姐,老太太在裡面,進去吧。”張秘書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佟霧恍然擡眸,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專屬裴家長輩的休息室外面。
她點點頭,随着張秘書敲門通報後,一步步走進房間。
休息室内燈光明亮,富麗堂皇。
房間中央擺放了一組寬大的真皮沙發,長形的茶幾上兩杯茶水冒着熱氣,旁邊擺放着精緻的糕點。
從佟霧的視線看去,正好可以看見坐在暗色長沙發上的裴老太太。
而在老太太對面那張單人沙發上,一道颀長偉岸的身影正背對着她的方向。
佟霧沒想到休息室裡還有旁人在。
從她的角度看不到男人的臉,隻能看見他挺拔的後背、寬闊平直的肩,天生的衣服架子。
男人身上穿着冷黑色的絲質襯衫,外面是同色系的馬甲,皮質的暗色袖箍恰到好處地卡緊在他手臂的上方,肌肉線條将質地上乘的襯衫布料撐得鼓起來,微微繃緊。
一種難喻的禁忌感。
佟霧呼吸微頓了頓。
多年學畫的經驗,讓她對人體輪廓幾乎是職業病般的敏感。
總覺得這個背影有些過分眼熟了。
恰好這時,聽到聲響,男人漫不經心瞥來一眼。
一張冰冷熟悉的面孔就沖擊了佟霧的視線。
黑色短發下,男人的眉骨依舊深邃,淩厲立體的五官像是她學生時代親手描摹過無數次的大衛雕像。
優越完美。
隻是鼻梁上架着的那一副金絲眼鏡,将記憶中鋒利危險的眼神淡化。
少了銳意寒涼,多了儒雅尊貴。
撲通……
佟霧聽到心髒在胸腔裡,重重跳動的聲音。
下一秒,是裴老太太的聲音——
“小霧,快過來,見見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