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夜幕降臨。
京市一反常态下了場大雨,天空就像破開了一道口子,雨水止不住地沖刷着整座城市。
一輛改裝後依舊顯得格外張揚的墨綠色跑車,緩緩停在了市中心的六星級酒店門口。
佟霧擡眼,透過蒙了一層雨霧的車窗,看到玻璃上倒映的側臉。
她今晚沒來得及打扮,巴掌大的小臉幾乎是純素顔的狀态,略顯素淡。
因為緊張,柔軟的雙眼透着濕潤,兩隻白潤纖細的手放在膝上,指尖無意識地攪緊在一起。
“佟霧……”
黑發冷白皮的男人輕點了點方向盤,戴着幾枚黑色戒指的修長手指就敲出不輕不重的提示音。
佟霧從繃緊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嗯?”
她回頭,看向駕駛座。
銀色星空車頂點綴下,駕駛座上的男人微微挑眉,眉骨處兩顆漆黑的眉釘連着耳骨上那一排的釘子,将那張過分漂亮的皮囊襯得更多幾分乖張不羁。
這是佟霧交往一年的男友,裴季。
京市名門裴家的二公子,身份矜貴不可言。
抛開出身家世,光是那張頂級皮相,便足以賞心悅目。在路上被女孩子誤當作明星偷拍、紅着臉攔下來要微信的事時有發生。
偏偏這位是個混不吝的主,常年端着一張厭世臉,狹長的眼皮耷拉着不愛搭理人。
隻除了對佟霧的時候,話會多點。
“進去别緊張……”裴季側了側身,指尖随意撩動她烏黑的發尾,散漫語氣,“就是随便見一面。”
“我家人答不答應,都不影響訂婚。”
佟霧呼吸一滞,“……”
真的不影響嗎?
她有些懷疑地看向裴季。
可裴季沒看她,說完就拿起手機在跟人發信息,大概是告訴上面的人他們已經到了。
酒店外璀璨的燈光,透過前方的檔風玻璃,把他那張過分好看的臉切割成不同的色塊。
裴季低着頭時,淺茶色的瞳孔就藏在陰影裡,整個人顯得不羁又清冷,像是根本不在意剛才的話。
也是。
聽說裴家長輩把裴季這個最小的孫子當命根。
他想做什麼,隻要願意,大概都能做到。
她不該懷疑。
佟霧抿了抿唇,輕輕地說了聲‘好’。
*
兩人剛下車,就有裴家老太太身邊的秘書帶着兩個助手,從酒店大堂裡迎了出來。
秘書是個中年人,姓張,國字臉。
張秘書隻瞥了眼跟在裴季身後一襲白色純棉連衣裙的女孩,便不在意地收回視線。
張秘書:“二少爺,上面等您半天了,茶水都換過兩輪。”
這是在問裴季怎麼遲了這麼久。
張秘書哪知道裴季昨晚跟朋友玩賽車到今早才睡,下午起來臨時喊佟霧出來說是見家長,接上人再繞過來就遇上大雨和晚高峰堵車。
不過也幸好是這位爺,要是換了旁人,裴老太太早就起身走人。
“路上堵車。”
裴季隻覺得張秘書念叨,察覺身邊少了人,轉頭一看,就見到像小尾巴一樣安安靜靜跟在他身後的女孩被助手無形擋在了外面。
“過來,站那麼遠幹什麼。”他朝人伸手,穿着一襲白裙的女孩就乖乖地貼過去,牽住他伸來的手。
張秘書還是頭回見這位二公子對女人在意,視線終于真正落到了佟霧身上。
很恬淡柔靜的女孩子,皮膚細膩白皙,左邊眼尾一顆淺痣襯得杏仁眼濕潤膽怯。
黑長直的發散開在肩後,及腳裸的白色連衣裙,帆布鞋幹幹淨淨。
簡簡單單勾勒出文藝小白花範兒。
張秘書有些意外,很難想象他們這位混不吝的二少爺,喜歡的竟然會是這種安靜溫軟的類型。
像是那種學生時代成績很好、膽子卻很小、規規矩矩的好學生。
似乎是不樂意自己的東西被人窺見,裴季微微側身,擋在了佟霧身前,“行了,我自己上去。”
張秘書立刻體貼為兩人按了電梯。
就在這時,酒店大堂的氛圍突然變得急促而騷動起來。
一輛黑色的限量版勞斯萊斯停在了酒店門口。
兩排訓練有素、身高體壯的黑衣保镖立刻從後面幾輛車下來,迅速将閑雜人等擋在人牆之外。
他們各個西裝筆挺、訓練有素,像是專程等待什麼大人物下車。
就連酒店的高層這時候也匆匆趕到在酒店大門前站了一排,态度恭敬謹慎。
裴季瞥了眼,冷淡語氣,“誰啊,這麼大排場。”
“好像是……賀家的車。”張秘書回頭看清後,擋着電梯門小心問,“應該是那位,咱們要不要等等?”
誰都知道裴家和賀家交好。
準确的說,是裴季的大哥裴寒和賀家掌權人賀靳森交好。
畢竟,裴大少過世的母親跟賀靳森的母親是表姐妹,兩人從小就走得近。
佟霧聽到張秘書的話,也下意識擡眼朝門口看去。
但隻看見一排人高馬大的保镖把酒店大門圍得嚴嚴實實,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更别說是看人了。
“等什麼,我跟他很熟?”裴季挑眉,透出不耐。
秘書,“……”
他想說,就算賀先生跟二少不熟,但跟他們大少爺不挺熟的嘛。
老太太原本就有意讓大少爺一起見見這位佟小姐。
可惜,大少爺目前不在國内。
既然碰上賀先生,老太太應當是巴不得請賀先生看在大少爺面子上幫着掌掌眼的。
但這話張秘書肯定不敢當着裴季面講,還想委婉提醒就被裴季打斷,“你看我女朋友說話了嗎,就你話多。”
張秘書悻悻。
裴季揉了揉佟霧腦袋,像是獎勵,“還是你乖。”
佟霧:“……”
其實她壓根就不知道,他們口中說的‘那位’是誰。
佟霧一年前剛回國,除了幾個熟人,對京圈其他家族了解甚少。
更何況,以她那尴尬的身份,原本就沒資格踏足這個圈子。
她不再關心他們的對話,隻惦念着待會兒的會面。
裴季臨時通知她過來,接到她後就一直在車上打電話,根本沒時間跟她說清楚今晚的情況。
她不知道今晚要見的都有誰,也不知道裴家長輩對她具體什麼态度。
第一次見家長,佟霧根本就來不及做更多的準備。
她深吸一口氣,心髒裡擠出更多酸澀的擔憂。
隻希望待會兒見到的那位長輩,是好說話的。
*
電梯到達五樓,裴季牽着佟霧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