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秦小小覺得，他們這樣算是他鄉遇故知了吧？

活了二十多年，終于有件大喜事忽然兜頭落到她的頭上，一時砸得她有點懵。

官城擡眼望着她，一晃眼竟已四年未見，眉眼依舊是那樣的眉眼，隻是臉龐不再青澀，比從前清瘦了不少，臉部線條明晰了許多，畫了淡淡的妝。

他盯着她的唇看了一會兒，這就是現在很流行的果凍色嗎？

看上去似乎……有點好吃。

他将目光從她的唇上移開，望進了她的眼睛，她還在發怔，看着呆呆傻傻的。他的心情瞬間變得愉悅，笨一點兒很好，至少不會像以前一樣耍得他團團轉。

“你這些年，過得好嗎？”他先開了口。

“挺好的。”很無趣地回答。

兩個人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多年不見，彼此都覺得陌生。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秦小小擡頭望了望天，夕陽西斜，等到月亮出來還要很久。

“兩天了。”官城站在她身側，望着那片玫瑰叢，玫瑰花開得豔麗，翠綠的葉子下面的銳刺張牙舞爪，就像她一樣。

“這兩天尋秦閣開過嗎？”

“不曾。”

這是個奇怪的世界，月圓月缺無定時，有燈的地方不見月，有月的地方又無燈。

官城頭一天晚上過來時，明月高懸，觀圓潤程度，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就該是滿月了，可昨晚他過來時，天上挂得卻是一彎新月，今天這才又站在了此處。

這兩天他去了很多地方，見過許多人，每個人都是懵懂的狀态，大家更像是誤入世外桃源的遊客，還新奇地在這裡探索。

“你有什麼打算？”他問。

打算麼？

秦小小擡眼遠眺，太陽已經落到了地平線以下，地面上隻剩了一條橘黃色的線。

“找到尋秦閣，完成發布的任務，早日出去。”她說，難道這不是遊戲的慣常套路嗎？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秦小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難道還打算在這裡住一輩子不成？

偶遇官城，秦小小不得不承認，她是驚喜的，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裡，有一個熟悉的人，總能讓人心裡踏實，即使，那人曾是她的前任。

可是她的這位前任，似乎和多年前不太一樣，腦子受損了似的，問的問題頗為白癡，難道……

“你沒玩過這款遊戲嗎？”她問，這是唯一的一種可能。

官城愣了愣，慢慢搖了搖頭，他從不玩遊戲。

果然。

秦小小撇了撇嘴，她真的猜對了，然後整個人都木了，他不是玩家，那他為什麼也進來了？

她忽然想起，剛剛青石好像說了半句就被她打斷了，她想說NPC和誰？她自以為是遊戲的老玩家，對遊戲了如指掌，才想當然地以為除了玩家就是NPC，不作第三人想，可是官城的出現打破了常規，還有第三類人在遊戲裡。

他比自己還無知。

秦小小同情地望着他，覺得有必要幫他一把，她向來喜歡扶老攜幼，誰讓他是學弟呢！

“怎麼說我們也曾經有過一段……呃，很不錯的交情，讓我來幫你科普一下這款遊戲吧。”

“很不錯的……交情？”官城重複了一遍她的話，轉頭望着她，眼睛幽黑得吓人，“我們之間隻是…交情？”

秦小小噎了一下，心虛地瞄了他一眼，他怎麼不似以前那般好哄騙了。

“呃，校友情。”她弱弱地補了句。

官城沒再反駁她，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指着遠處一片幹淨平整的草坪對她道：“我們去那裡說。”

秦小小見他不再揪着字眼不放，暗暗松了口氣，跟在他後面往草坪走去，很大一片草坪有幾處塌陷的痕迹，想是總有人過來這邊，應該都是為了等尋秦閣出現吧？

說起這款遊戲，秦小小如數家珍，神情都變得生動，曾經就是這款遊戲，陪她度過了人生最晦暗的一段時光，一晃過去了這麼些年，她都沒舍得删掉，偶爾還登上去看看。

對她來說，這不隻是款遊戲，更像是孤獨時的朋友，走在黑暗中的熒火，是陪伴，是溫暖。

官城聽着事無巨細地介紹遊戲規則、場景、人物，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她的臉型很适合這種古風類型的衣服，穿上有種獨特的韻味，是年少時她身上所不曾有的。

他的神思漸漸飄遠，透過時光長河看到了初見她時的情景。

記憶裡的那天，陽光特别明媚，他去新學校報道，在老師辦公室門口遇到了她。她懷裡抱着一撂一人高的練習冊，隻有額頭露在外面，她要進門，而他要出去，她往左，他亦正好往左，她往右，他亦正好往右。想着她許是看不見，他主動讓路，沒想到那堆練習冊經不住颠簸嘩啦啦散落了一地，他忙蹲下幫她收拾，看到她的臉的那一刻，隻覺得呼吸都停滞了。

一眼萬年，不過如此。

那年她高三，他高二。

“大概就這些，總之，隻要我們完成任務就能出去，”秦小小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揪了兩根細長的草葉，一根對折個小圈兒捏住兩頭，另一根從圈中穿過同樣捏住兩頭，用力一拉，“啪”的一聲細響，其中一根草葉折了。

“這根草王。”她得意地舉着手中那根葉子，一臉孩子氣。

官城看了她的手一眼，低頭在草地上扒拉了一會兒，拽了一根細長的葉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敢和我比嗎？”

秦小小看着手中比他的粗了一圈兒的草葉，鄙夷地看了他的葉子一眼：“你肯定會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