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附中的軍訓安排在開學前兩個星期,持續時間不長,總共七天但是要求全員住宿。因為學校已經提前一天要求去整理宿舍,所以正式報道這一天謝遲并沒有太多的行李,隻是背了個黑色雙肩包,在學校門口自己的班主任所在位置簽了到後,循着校内的指示牌來到了他所在的班級——高一2班。
班級裡已經落座了半數同學,有些從外城區考來的學生早就提前一天體驗了住宿生活,正在激情吐槽着學校公共浴室不比水龍頭出水沖的花灑和大動作翻個身就吱呀吱呀響的床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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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遲則找了個沒有人的僻靜角落坐下,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的人際交往能力這麼幾年可謂一點長進沒有,還是隐身為妙。
軍訓要求手機必須上交,謝遲就幹脆沒有帶,為了讓自己顯得獨自一人沒那麼落寞,他所幸拿出紙筆憑借着記憶開始描畫起那個穿着黑西裝帶着墨鏡的蠟筆小新。
班級裡的談話聲有一瞬間的停止,随即繼續并伴随着幾聲小聲的驚歎,謝遲沒有擡眸,而是一直将目光鎖定在蠟筆小新上,直到勾勒完成且眼前的光被人影遮擋。謝枕河有些被打擾了的不耐,正準備擡起頭說些什麼,身側傳來了桌椅和地面的摩擦聲。
“好久不見,哇,怎麼變得這麼帥了啊,阿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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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揚的尾音和略顯粘膩的語調,即使很長時間沒聽也還是太有辨識度了,再加上這對自己獨一無二的稱呼,不是沈舫川是誰?
“能不能别這麼惡心,都多大了。”謝遲吐槽,聽到熟悉的聲音心裡多了些安心和欣喜,随後剛想要繼續問點什麼,想了想拉下臉,又把話咽了下去,裝出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停止了話頭,謝遲又開始忍不住觀察,三年不見,沒了小時候的嬰兒肥,輪廓變得清晰,本來有些女相的五官卻因為并不尖翹、略帶頓感的下巴,将女氣中和掉了。眉眼間不止是少年的精緻漂亮,而是多了些許有本身性格加持的淩厲,眼下小小一顆痣更是點睛之筆,不禁暗想對方放在自己身上“又變帥了”的誇獎其實放在沈舫川本人身上更為合适。
“誇我帥嗎?”沈舫川有些高興地挑了挑眉。
“……”謝遲收回剛才的想法,并且翻了個白眼。
“你在生氣?”
被戳穿了的謝遲若無其事搖了搖頭表示沒有,換來了沈舫川遲到三年的解釋,“我不是提前告訴了你麼,因為家裡生意原因我才不得不去到南城念初中的啊!”
謝遲微微緩和了表情,然後沈舫川繼續補充:“離開那天沒和你告别是因為你那天生病了,我就沒有打擾你,并不是我不把你當朋友、不在乎你!”
像是怕謝遲不相信似的,沈舫川三指并攏舉高發誓,“現在我回到東城了,絕不會再不告而别,請組織再給我個機會。”
“……”
“如果組織已經原諒我了,請叫一聲我的名字。”沈舫川眼神堅定并且十分急切,謝遲有種錯覺仿佛沈舫川蓬松的黑發裡長出了兩隻狗耳朵。
“沈舫川,我沒生你氣。”,是真的,謝遲剛開始有點委屈,到現在早就氣消了。
不叫還好,一叫仿佛沈舫川的狗耳朵被人拽掉一般,語氣恹恹,“你連名帶姓叫我了,看來還在生氣。”
“有什麼分别,一個稱呼而已”,謝遲還想要掙紮,卻被沈舫川如吃了黃連的苦澀眼神看得莫名生出些内疚,“……舫川,可以了吧。”
刹那間,暴雨轉多雲轉晴,沈舫川喜悅揚眉,見謝遲态度有了一絲松動,幹脆一鼓作氣繼續提出了下一個請求:
“咱倆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最好的朋友,我離開東城這麼久人生地不熟除你外一個朋友都沒有,你不會拒絕我常常找你聊天的小小要求吧”
“你不會交朋友嗎?”
以沈舫川對謝遲的了解,這人嘴硬心軟,隻要沒拒絕就是答應的意思,目的基本上達成,沈舫川看看時間起身準備回自己的班級,“那我先回去啦——”
說到一半似乎想起什麼,回身抽出了謝遲課桌上他随手畫的蠟筆小新,“我拿走了!拜拜阿遲!”
沈舫川回頭沖謝遲擺擺手,一笑露出一排結白的牙齒和兩個梨渦。謝遲也沖他揮揮手,随後望着他被陽光沐浴着的背影出了會兒神。
他低頭捋了捋有些擋眼的劉海,看着隻剩下一支簽字筆的桌面,笑容更甚,帶着久違的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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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校廣播結束後各班都進行了自我介紹,被點到名字的謝遲低着頭穿過兩列桌椅之間的過道,期間不乏有人發出對于他外在條件的感歎。謝遲按照要求站在教室正前,有些尴尬的揉了揉拇指關節,随手撥了一下眼前的劉海作為掩飾,但與外表表現出來的尴尬不同,謝遲開口後的嗓音有些單薄冷淡,卻十分沉穩:
“我叫謝遲,畢業于東城七中”,大概是又想起了什麼,結尾補了一句,“多多關照,謝謝。”
東城七中不算東城多麼頂尖的初中,反而在一衆重點初中中顯得有些遜色。于是靠在班級窗台處的班主任望着最後一個做自我介紹的學生說了一句,“那你能來到這個班,很棒啊,中考成績是你們學校第一?我看了下,在咱們班你也很靠前啊!”
謝遲頓住,對于突如其來的誇獎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是。”
得到了肯定回答,班主任更是掩蓋不住贊許的目光,謝遲也注意到了在座的同學由原先得知他畢業于七中的詫異變為了贊歎。
“加油啊,高中也要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