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細看了一眼那個男生，回想了一下才記起來，在霍西禹朋友家裡那次，确實有過一面之緣，有些驚訝陸意涵什麼時候将他發展成男朋友了。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沈恬拉着瑩瑩，跟在陸意涵一旁，邊走邊問。

陸意涵揚聲道：“今天。”

“啊？”

“今天？”

沈恬和邱瑩瑩不約而同地發出疑問。

陸意涵小鳥依人在男朋友懷裡，一邊跟兩個人娓娓道來：“他在溫哥華上學，所以我們一直在微信聊天，這不是聖誕節假期嘛，誰能想到他特意回來跟我表白的呀，我就答應了。”說完一臉嬌羞地看着一旁的人，渾身都散發着幸福的味道。

汪政行點點頭表示沒錯，順口替她補了一句：“我追的小鹿。”

“可以可以，還小鹿，你倆行不行啊，哈哈”說着沈恬側頭和邱瑩瑩對視一眼，表情揶揄。

陸意涵難得羞澀起來，瞪她倆一眼，轉移話題：“瑩瑩，聽說還有幾個月就要成為恬恬親嫂子了。”

邱瑩瑩一臉甜蜜地大聲道：“一直都是親嫂子，涵涵記得到時候來玩啊。”

“一定，給嫂子包個巨巨大紅包。”陸意涵窩在男朋友懷裡豪言道。

沈恬看着熱戀中的二人，思考了幾秒問道：“那你們以後要異國戀嗎？”

陸意涵仰頭看着汪政行，猶豫了片刻，還沒開口就被搶先回答。

“畢業我就回來陪她。”他一臉寵溺溫柔地看着懷裡的陸意涵，即刻又禮貌地擡頭看着一旁的兩人說道：“所以，以後有事還得拜托兩位了。”

“那你可是見外了，我們是娘家人。”邱瑩瑩和沈恬異口同聲道。

走到餐廳外，挂滿彩燈裝飾的松樹彌漫着濃郁的聖誕氣氛，冷冽的空氣中，說話都冒白氣，卻還是有不少人在外面排隊等号，陸意涵的男朋友告知了提前預約的手機号後，一行人直接跟着服務生進去，坐到了二樓窗邊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路邊的街景。

紅格子桌布垂在腿邊，桌面上還擺着聖誕老人形狀的燭台，襯托了周遭過節的氣氛。

沈恬在桌下悄悄給邱瑩瑩發消息：早知道意涵有男朋友，我們就不跟過來了。

邱瑩瑩會意地一笑，趴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那一會我們就不要跟他們一起了，我們去看電影怎麼樣。”

沈恬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

餐廳裡人聲嘈雜，滿滿歡聲笑語，好像冬天的每個節日都格外有氛圍，伴着窗外的冷風，溫暖的室内好像彼得潘的世界。

菜緩慢地上着，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轉換在各個頻道聊天。

陸意涵吐槽道：“我本來今天早就能拍完的，還不是因為來了個明星拍封面，排在我前面，然後一直這不滿那不滿的…”

沈恬問道：“誰啊？”

“前段時間剛上映的那個古裝劇裡的女主霍韻詩呗，什麼作品都沒有，隻參加過一些選秀，聽說當時是帶資進組的，現在劇一播直接火了。”陸意涵撅着嘴，不滿地戳起盤裡的櫻桃鵝肝塞進嘴裡，咽下後幽幽地歎了口氣。

汪政行挑了下眉，重複了一遍人名：“霍韻詩？”

沈恬聽着也覺得名字很熟悉。

陸意涵點點頭，“對啊，你認識？”

汪政行如實地回答：“認識，霍西禹的小姑。”

沈恬這才想起來，在沙田馬場那次，她見過霍韻詩，隻不過當時這個人并沒有名氣，她便也沒什麼印象，而現在聯想起霍齊銘的名字，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們都是一家人，不禁感歎世界真小。

陸意涵一臉震驚，反應誇張道：“霍西禹還有這麼個明星小姑？怎麼他家裡的人都這麼年輕，他小叔叔也是如此。”

“是啊…”

沈恬聽着對面的兩個人聊天，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白葡萄酒後，酒液的酸澀感瞬間彌至口腔，忍不住微微一皺眉，又想起自打上次順路搭過一次霍西禹的車後，就沒再見過他了，不禁插了句話：“霍西禹最近人呢？”

陸意涵也好奇地看向自己男朋友，等着他回答。

汪政行說道：“要回去了吧，在準備出國的東西，我也不太清楚。”

沈恬慢吞吞地切着盤子裡的牛排，不知不覺地被她切成丁，卻沒吃幾口，都涼在了盤中。

不想這些動作都被一旁的人看在眼中，隻聽到隔壁桌的小孩驚呼了一聲。

“下雪了。”

屋内的人聞聲紛紛将視線投到他們靠窗的這一側，隻見窗外飄起零星的雪花，落在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

年末的初雪，配合着聖誕的氣氛，格外應景，餐廳的壁爐裡也跟随燃燒起猛烈地火焰。

沈恬看着窗外的細雪，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發在朋友圈，配文：平安夜快樂，年末的第一場雪。

她沒有屏蔽任何人，看着稀落慢慢增加的點贊，不知道在等待什麼。

臨近結束時，陸意涵提議一起舉杯：“平安夜快樂！”

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壁的碰撞下，緩緩蕩起波漾，這是她們倆在一起度過的第四個聖誕節了。

出了餐廳道别後，沈恬搜了一下最近的電影院的位置，發現距離不遠，便和邱瑩瑩一道步行走去，路上風吹着兩個人，鼻尖都泛紅，冷風順着羊毛大衣的縫隙，直刺皮膚。

邱瑩瑩凍得直吸鼻子問道：“我們看什麼電影。”

沈恬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翻看了一下最新上映的幾部電影，來來回回看着下面的購票評價，直到走到十字路口才擡頭說道：“《煙花易冷》怎麼樣？”

“沒問題，一直想看都沒空。聽說是周董同名歌曲改編的電影。”邱瑩瑩拉緊了她的胳膊，深吸了口氣，把衛衣帽子蓋在頭頂，悶聲道：“沈括那麼忙，我都好久沒來看電影了。”

“我替他給你補上。”沈恬笑呵呵地摸摸她頭。

她和譚宗明在一起時，發現他不喜歡也沒空來這些場所，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大家也都在忙碌各自的生活，自己一個人看電影又顯得格外孤獨，因此好久沒再踏進電影院。

電影院座無虛席，隻有幾個零星的單座空着，燈光暗下來的瞬間，場内鴉雀無聲，隻剩窸窣地衣服摩擦聲。

《煙花易冷》講述了戰火紛飛年代裡的一個凄美愛情故事。

宋文帝時期，一守城将軍奉命駐守洛陽城，其間邂逅當地一名女子，一見如故，很快便私訂終身。此時北魏來犯，将軍奉命出征，臨别時拉住女子的手：“等我打勝了後，一定回來迎娶你。”

倆人依依惜别，女子守在城門口，看着将軍坐在馬鞍之上，頭也不回地離去将軍此征一去便是數月，其間劉宋節節敗退，宋文帝一氣之下連斬二将，北魏全線出擊，強渡黃河，宋文帝不聽朝臣進言，發動強攻，不敵之下，洛陽失守。

宋文帝隻得撤兵，而重傷的将軍則流落于他鄉。待将軍傷複之後，本想回朝，無奈此時劉宋大勢已去，回去隻有死路一條。死，将軍從未怕過，但想着曾經的誓言，加上對宋文帝亂殺良将之舉已至心寒，無奈之下，委身于他鄉，希望有朝一日平息戰火，再回到她的身旁。

他們惜别的城門，有一位女子經常坐在一塊石闆上等着心愛的人回來。每每遇到前方歸來的人，女子便問有沒有見過将軍，但始終沒有将軍得勝歸來的消息。

女子從未放棄過，仍然日複一日地等着。這個故事，一傳十，十傳百，終于傳到了将軍耳裡，但将軍不能回去，此時北魏已遷都洛陽，這是一個不争的事實，南北朝戰争還在繼續，他必須活下去，等到戰争結束那一天。

不知道多少年，戰争終于結束了。

将軍第一次回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地方。一身平民打扮的他，來到殘破的早已斑駁不堪的城門前，他走到他們分别的地方，在那棵早已枯掉的大樹旁邊，摸着那塊她天天等待他歸來時坐的石闆。

城郊傳來優雅的牧笛聲，路過的人告訴将軍，這裡曾有一個女人一直等着她心愛的人歸來，重新踏足熟悉的土地，他心裡的感受，卻是那麼複雜，仿佛一切又回到了羨煞旁人的當年。

他在這座殘破的孤城裡尋着她的蹤影，但始終找不到，天上的雨紛紛落下他相信她一直在等他。

孤城的老者告訴他，她一直是一個人…到死那天都是。

僧人又回到蒲團之上，靜靜地坐着，敲打着木魚。

天上的雨仍然在紛紛落下，落在禅房外那塊石闆之上。

随着煙花易冷的歌曲想起，整個電影院的人看着熒幕上的男主，一個人坐在石闆上哭到失聲，鏡頭漸漸轉向那顆老枯樹，轉場回來，男主年華老矣，削發為僧。

沈恬看的動容，眼角跟随着男主的失聲痛哭，一起泛起淚光，視線頃刻被水汽朦胧一片，她忍不住用指腹拭去臉頰兩側的淚水。

原來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感情才是最令人痛苦的，而留下的那個人也要替另一個人承受雙倍的痛意。

沈恬吸了吸鼻子，擦幹睫毛上沾着的淚水，接過瑩瑩遞來的紙巾，囊着鼻音小聲說道：“這什麼破電影啊，太讨厭了。”

邱瑩瑩擦幹了眼淚，整理好包後，笑着打趣她：“瞧把你哭的。”

片尾曲響起後剛好過十二點，電影院内燈光亮起，四周的人紛紛起身，讨論起剛剛的劇情，幾乎一半的人眼睛都是哭腫的，兩條明顯的淚痕挂在臉上。

沈恬感覺兜裡的手機一震，邊往台階下走邊從口袋裡拿出來手機，解鎖手機的那一刻，譚宗明的名字在消息上方彈出來：

聖誕節快樂，九月。

她腳步瞬間慢下來，身影在行走的人群中頓住，仿佛時間靜止在二十四點零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