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下了一場小雪。
蓮花樓三樓,一盆盆紅梅擺滿了整個露台。梅花和枝丫間上有少許冰晶和堆積的雪,好像是梅樹上同時開了紅梅和白梅。大大小小的花盆被冰雪覆蓋,模糊了邊界。
李蓮花正坐在台階上看着這些梅花發呆。
旁邊放着一個矮小的小茶幾,茶幾上放着一個小火爐和兩個茶碗,爐子上正溫着一壇酒。酒壇上貼着一個小紙條:雪中尋梅。
“嘩啦,”一聲響,李蓮花回過神來,看去,是笛飛聲把他的刀擱在了茶幾上。
“怎麼,還在想那張紙條?”笛飛聲在茶幾另一邊坐了下來。
李蓮花搖搖頭,笑了一下,才道,“我隻是在想啊,當初建立了四顧門,将朝廷和江湖分割,想要在為江湖中掙出一片淨土,不受朝廷所限,沒有欺淩弱小,公平公正,可短短幾年,那些人變化就那麼大,名聲、利益、地位,在他們的眼裡遠遠超過了夢想和兄弟情義。我解散了四顧門,因為有你們,我現在仇也報了,債也讨了,事情結束後活得好好的,逍遙自在。”
笛飛聲聽着沒說話。
李蓮花又繼續道,“你的金鴛盟,惡名遠播,更是沒人敢惹。你确實不怎麼管事,但手下卻大部分忠心的很,甯死不屈,哦,除了角麗谯。”
“林蓉,身為帝姬,負擔的是天下萬民,要管的是朝廷文武百官。不管經曆了什麼,最後成功鎮壓了叛亂,達成了目的。”
“你羨慕我。”笛飛聲突然開口,臉上露出一個笑來。
李蓮花卡殼了一下,哼了一聲,“你看人的眼光比你的武功好多了。”
笛飛聲聞言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兩分,意識到李蓮花這話好像并不是完全誇他,臉上的笑又收斂了回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李相夷,我準備帶着金鴛盟入朝。”
李蓮花忽地扭頭看向笛飛聲,眨了眨眼,“入朝?!你不是一直隻想練武功嗎?怎麼想起來要入朝?”
笛飛聲道,“隻是和她重新做了約定。而且我覺得她說的不錯,上戰場,開疆拓土,保家衛國,才是大丈夫所為。”
李蓮花聞言笑了笑,“心有天下萬民,萬事求真,任人唯賢,唯才是舉,确實是賢德明君。”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笛飛聲又問道。
“我呀,回去陪陪我師父師娘,給他們養老送終。然後種種花,曬曬太陽,釣釣魚。多舒服!”李蓮花笑道。
“你,當真不回去了?”笛飛聲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開口。
李蓮花搖搖頭,“花有長開日,人無再少年。何須長富貴,安樂是神仙。阿飛啊,人各有志,莫強求,莫強求啊!”
笛飛聲盯着李蓮花看了很久,李蓮花也還是那張笑臉,一派閑适自在。
笛飛聲扭過頭去,擡手拿下那壇熱酒,給自己和李蓮花各倒了一碗,“李相夷,論心眼,我不及你,可要論心狠手辣,你不如我。說不定到時候我武功還能再有所突破,等我歸來,必能赢你。”
笛飛聲捏着自己的茶碗,對着李蓮花手邊的那碗碰了一下,“李相夷,你注定不凡。”
笛飛聲擡手将酒一飲而盡,然後起身離去了。
李蓮花沒有看笛飛聲。他一動不動,隻盯着那壇酒,仿佛入了定。
又不知過了多久,李蓮花突然輕輕笑了一聲,擡手端起那碗已經涼透的酒,一飲而盡。
那一晚,李蓮花出現在宮宴上。
宮宴散後,李蓮花和林蓉談了很久。
大明瑞豐二十二年元月初一,端慧帝姬登基,改元鳳舞,是為鳳舞元年。
同日,李蓮花恢複了李相夷的身份,正式入職監察院,為監察院指揮使正使,隻是拒絕了林蓉想賜下的府邸,依舊住着那蓮花樓。
看完了登基大典,等到李相夷下值準備回蓮花樓時,剛出宮門沒多遠,就看到了等在樹下的笛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