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夫書
沈澹捏住紙的一角,唇角的笑意僵住,聲音從喉間一點一點地擠出,“放!夫!書!”
李安意神色淡淡不驚不奇道:“嗯!簽字畫押吧。”
“為了一個丫鬟!”沈澹愠怒,向右走幾步欲離開書案走到李安意面前。
匕尖又近了幾寸,寒意仿佛竄入骨髓,冷得男人身軀打顫。
“别過來!”
沈澹止步唇角上揚,他又笑了,一個嘲笑,“為了一個死去的丫鬟,一個毫不相幹的丫鬟。”
他冷冷道:“你真蠢!休想我簽字。”
“20xx年x月x日,小雨,今天是他們一周年祭日,我陪安意祭拜他們,我想這是最後一次,因為安意答應我的求婚,我的日記到此結束。”
沈澹垂放在身側的雙手輕顫,這是……
我的日記!
“20xx年x月x日,小雨,安意又來到他們墓前,她瘦了為他們主持葬禮,他們不該讓她操勞,我很心痛!”
沈澹面無表情,掩在衣袖裡的雙臂卻開始抖動。
“20……大雨,他們的屍體送入殡葬館火化,一日後埋入郊外墓地,安意哭暈在我的懷裡,真好!”
沈澹身軀劇烈顫抖,面色蒼白,嘴唇嚅動又緊閉。
“20……萬年難得一遇的磅礴大雨,他們死了,我急匆匆趕回來安慰安意,她雙眼紅腫、嘴唇發白倒在我懷裡,我凝視閉眼的安意深知這是一次好機會,他們死的真好!”
沈澹瞳孔緊縮,冷汗直流,寒意入侵四肢百骸,如墜黑暗冰窟,他艱澀輕道:“别說了。”
“20……晴,xx告訴我安意在三食堂,我急忙來制造巧遇。”
……
“20……晴,高中時我第一次遇到我的靈魂伴侶,我決定寫下這本日記,記錄我和她的故事。一個(擦除)的故事。”
“别說了!”
男人驟然發出的聲音宛若驚雷倏然炸響。
沈澹面色猙獰高聲打斷李安意的念述,“偷看丈夫日記有意思嗎?”
他知道,他完了!
李安意恰好結束反唇相譏,她冷冷反諷,“你又蠢又惡。”
高大的男人步子踉跄退後兩步,無意踩到地上的碎物,沈澹臉色灰敗,垂頭喪氣道:“你知道了,母親告訴你。”
李安意未回沈澹,用眼神示意沈澹在放夫書上簽字畫押。
沈澹身軀紋絲不動,垂死掙紮,他還愛她,他不願意和離,“你殺了我,我也不簽。”
【我要用婚姻牽住她,這是我唯一的辦法】
李安意可不想和誇贊自己父母死的好的男人保持婚姻關系,真是惡心。
她将短匕收回,橫在如玉的頸間,提高聲音道:“沈澹!”
聽見聲音的沈澹眼含愛意地擡頭欲解釋、哀求,他喃喃道:“我……”錯了。
李安意垂眼避過他的視線,繼續動手。
寒光一閃,女人出乎意料的動作令沈澹瞠目結舌,吞下未盡之言,他驚慌失措匆忙上前幾步,結結巴巴說:“有話好好說,當心受傷。”
“簽不簽!”
“不簽!”
李安意手移動幾分,觸目驚心的血絲從她頸脖處緩緩滲出,威脅意味十足。
針落可聞的書房彌漫刺鼻、難聞的血腥味。
猩紅的血絲刺激沈澹的眼球,血腥味鑽入沈澹鼻尖。
燃燒許久氣味淡雅的安神香竟未能與新鮮的血腥味抗衡,空氣戰場上安神香節節敗退,鐵鏽味持續擴散。
男人捏着放夫書的手松開,他痛苦地雙手捂頭,青筋暴起顯出駭人的形狀,牙齒死死咬住腔内軟肉,紙落到案上。
他好痛!
“我簽。”
沈澹面色慘白苦澀道,與此同時暗想沈恒夫婦決不會簽這張和離書。
簽字,畫押順理成章進行。
李安意用匕尖對着沈澹拿過放夫書,又扔下一物,“再簽這個。”
沈澹仔細閱覽,後苦笑道:“你果然是有備而來。我難道就真的那麼令你厭惡,你……”愛過我嗎?
滿臉厭惡的李安意打斷他的話,厲聲說:“快點!”
沈澹右手顫巍巍擡起握筆簽名。
李安意看着他顫手簽完、按完,緊繃的身體松懈,面色緩和,欲伸手拿出紙,未抽出。
尖利的匕身又靠近女人的頸間,血腥味愈發濃厚,沈澹木愣愣注視頸處的血迹松手,她真了解他。
将兩張紙放入胸前,李安意面朝沈澹手持短匕一步一步向門退去,殷紅的血淌在匕身,啪嗒一聲流下來。
反手摸索開門,她小心翼翼跨出門檻。
沈澹一動不動死死盯向李安意。
‘啪!’
木門緩緩閉合,吹進一股涼風。
風吹向沈澹搖搖欲墜的身體,砰的一聲,他跌坐在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