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那雙狹長的眼裡無精打采的，目光定定地看向鄭相宜身後的某個點，并沒有落在她身上。
鄭相宜舉起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男生沒有任何反應。
真看不見？
她從男生遮得嚴嚴實實的臉上收回視線，微微俯下身，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去觀察小貓的狀态。小貓卧倒在地上，發出尖銳而細弱的叫聲。
鄭相宜覺得它一定是受傷了。
鄭相宜降低了聲調，仍然皺着眉問：“那你到底負不負責？小貓看起來很不好。”
“我會帶它去醫院的，隻是需要你幫我找一個紙箱子。”
聽他這麼說，鄭相宜四下打量一番，直接從垃圾桶最上方順手拿了一隻藍色鞋盒。
好不容易把小貓塞進了盒子裡，鄭相宜多問了一句：“你都看不見，怎麼把它帶去醫院？”
“我有導航，就算看不見我們也能坐車的。隻是我實在不方便拿着它，能不能麻煩你抱着盒子跟我過去一趟？”他眨了下眼睛。
鄭相宜有點心虛地說：“好，好啊。隻是你得幫我提一下我的飯。”
她小心地把打包袋挂在他的手指上，又補充了一句：“我還沒吃飯呢，我們早去早回吧。”
“好的。”
鄭相宜接着将目光投向地上虛弱的小貓和紙盒子。
好不容易讓小貓挪進了箱子裡，她仰頭去看他，忽然發現這個視角顯得他的身材更好了…
鄭相宜抱着貓盒，走到男生的身側。
心裡一陣嘀咕：原來這些黃色的路是盲道啊，她以前根本就沒注意過。
鄭相宜驚訝于學校裡的盲道如此之多，又在心裡感慨；好可惜的男生，年紀輕輕就看不見了。
跟着他走出了貓咪山小樹林，鄭相宜看了眼地圖，手機導航顯示他們走反了。
鄭相宜趕緊叫住他：“那個，我們是不是走錯了？最近的寵物醫院在相反的方向哦！”
“嗯，但我的車停在食堂附近。”他溫聲說。
不遠處的食堂停車位，一輛黑色私家車裡，司機手裡舉着手機，默默注視着這一切。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陶時安跟女孩子講話，更别提這女孩是陶時安特意讓他盯着的。
就他觀察，這女孩家世應該不太好，或者說是沒有爸媽疼愛。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面料的大衣，裡三層外三層地裹着，像個球一樣。臉上長着一個大大的胎記，顔色很深，若這是他的女兒，說什麼也要帶女兒去激光祛掉的。
兩人走近了後，司機更是瞥到了她的那雙鞋子，從鞋背上的裂紋都能看得出這雙鞋子被穿了很多年。司機心想：這款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鞋子，他女兒是絕不會穿的。
聽到兩人已經走到了車門附近，司機趕緊低頭點開自己拍好的視頻。
視頻裡的女孩看了一圈後偷偷摸摸掏出了手機，估計是以為周圍沒人，才大膽地對着“盲人”拍了好多張照片。
面前站着的要是換成正常人，她恐怕不敢這麼做。
司機把視頻發給陶斯曜，又補充了一句：鄭小姐在偷拍二少爺。
很快，備注“陶斯曜大少爺”的人回了一句：知道了。
等到兩人上車後，司機忽然嗅到了菜香味，他吸了吸鼻子，打開了半截車窗。
鄭相宜下意識也看向自己的打包袋，它還被男生拿在手裡。
“飯…我來拿吧？”
“可以放在椅子上。”
他的車裡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一塵不染，她不想把袋子放在皮座椅上。
鄭相宜沒聽他的，将自己買的飯提在手上，又快速地給司機報了附近寵物醫院的名字。
司機開了導航，等紅綠燈的時候透過後視鏡去看兩個小年輕。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以往陶時安都是坐在前面的，怎麼今天坐後排去了？
“王叔。”車裡突然響起富有磁性的嗓音，低沉又溫柔。
“怎麼、怎麼了？”突然被點名，司機王叔有點緊張。
陶時安勾了下嘴角，“我有點餓了，你幫我看看車裡還有沒有餅幹。”
“有的，還有好幾袋餅幹沒有拆過。”
陶時安沒有動，而是突然側過頭問：“同學，你能幫我拿一下嗎？”
“哦。”鄭相宜回了一聲。
王叔把兩袋餅幹遞過來，鄭相宜順手接過。
“伸手。”
“能幫我拆開嗎？”
鄭相宜借着車燈看了他一眼，拆了兩袋餅幹。她将餅幹放到陶時安的手心，陶時安卻說：“我隻吃兩塊，另兩塊你幫我吃吧。”
鄭相宜對他說了聲謝謝。
她現在恰好很餓。
如果不是因為小貓，她現在已經吃完飯了。
餅幹酥酥軟軟的，巧克力色香甜瞬間在口中彌漫開來，嘴角的小殘渣都被鄭相宜推進了餅幹袋子裡。
她将撕開的袋子折了又折，不知道扔哪裡好，最後隻好舉起手臂把它塞進大衣口袋裡。
司機突然插嘴說：“拆開的袋子放到這裡來，等下我一起帶出去就好了。”
鄭相宜剛想照做，身旁的男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不用了，王叔你好好開車，不麻煩你。給我吧，這裡有垃圾簍。”男生的聲音仍是溫溫柔柔的，仔細聽卻有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鄭相宜也就沒再多想，随手把垃圾遞給他。
不一會兒，王叔一個刹車停在寵物醫院門口，“到了。”
…
看着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他有點納悶：“車裡哪裡來的垃圾簍？”
—
寵物醫院的長椅上，鄭相宜坐在左側，男生坐在右側。
檢查結束後，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告訴他們：“小貓感染了貓杯狀病毒，還有點營養不良，要打針治療。你們誰和我來交下費用？”
“多少錢？”鄭相宜輕聲問，聲音裡帶了點小心翼翼。
“一千塊。”
鄭相宜一聽居然要這麼多錢，頓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外走了一大步。
目光觸及醫生困惑的臉，鄭相宜又停住了腳。
實在太貴了。
她沒錢給小貓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