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的觀察,“陶斯曜”不可能是這樣的人。他表現出來的異常或許隻是因為她的身份。
仙女,出現在夢裡的仙女。
這樣想着,鄭相宜打算拉遠和他的距離,一側頭皮突然一緊,疼痛感瞬間蔓延開了。
“嘶!”
原來是她的頭發被他胸口的扣子給勾住了。
他聲音拔高了些:“你沒事吧?”
“頭發卡住了。”
“需要我做什麼嗎?”
“站住别動。”
“陶斯曜”比現實裡好說話多了,果然就那樣站在原地,保持着後仰的姿勢,甚至還偏過了腦袋。
鄭相宜淡淡掃了眼他微紅的耳朵,悄悄揚起嘴角。她的手指撥動了幾圈紐扣,頭發絲掉了出來。
她悄悄屏住呼吸,稍微往後退了下。
“好了。”鄭相宜說完便擡起了頭,蓦地撞進他帶着淡淡暖意的目光中。
鄭相宜微微一怔,夢裡的陶斯曜和現實裡的她不太一樣。
抛開語氣不談,誰在夢中見到一個女生就會覺得是仙女?
鄭相宜站在他身前,一臉正經地說:“你想要一個仙女嗎?如果你想,那我就是。我可以實現你的心願哦。”
攻略第一步,新身份。
他直直地看着她,提出了一個略顯奇怪的請求。
“你能變出一個鏡子嗎?”
鄭相宜緩緩皺起眉。
他似乎看出了鄭相宜的疑惑,主動解釋道:“我隻是想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好奇怪的要求。
不過鄭相宜還是滿足了他的心願。
不過須臾,她按照教室的樣子打造了陶斯曜的夢境。兩人腳下長出了川大的大理石地闆,天花闆高懸在頭頂。電扇懸挂在天花闆上,發出老舊的嗡聲。
全身鏡出現在了陶斯曜的身前,照出了他臉上的詫異。
他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似的,對着鏡子照個不停。
這也太自戀了。
不過,自戀的人倒是很好拿捏。
鄭相宜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嘲意,趁着他的注意力全在鏡子上,她的目光迅速掃過他的肩膀,頭頂的電扇以及自己的腿。
她在計算。
攻略第二步,巧合。
頭頂的電扇越轉越快,發出的噪音也越來越大。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的頭頂發出驚人的一聲巨響,在“陶斯曜”還未反應過來時,鄭相宜已經撲到了他身上,牢牢用手護住了他的腦袋。
可她卻扭到了腳,一時間大驚失色。
“唔——”
鄭相宜往自己的腰側看了眼。陶斯曜的身體很僵硬,手臂卻仍舊虛虛掩護在她身後,連她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鄭相宜很快就從他的懷裡逃了出來,紅着臉說:“不好意思,我...我下意識以為你有危險。”
陶斯曜擔憂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臉上,嘴巴一張一合卻沒有聲,過了幾秒才沖她搖頭。
由于離得有些近,鄭相宜的嘴巴恰好和他的喉結齊平,這才發現夢中的陶斯曜意外地比包廂裡高了許多。
看着看着,她突然眯起眼睛。
“陶斯曜”的喉結上有一顆小痣。
很小。
但是不該出現的。
包廂那夜,刺眼的燈光下,她記得陶斯曜的脖子上很幹淨的。
或許是她記錯了嗎?
鄭相宜看着這顆小痣輕聲說:
“你的夢要結束了。晚安,下次見。”
——
别墅裡,二樓某間窗戶裡突然亮起了燈。
男人猛地從床上坐起身,喘着粗氣,額角落下幾滴汗,渾身蒸騰着水汽。
他終于緩緩睜開眼,眼神倏地黯淡下來。
他看不到任何東西,就像在用手肘、用膝蓋看世界一樣。
他的世界仍是一片虛無,過去的十九年,他在夢裡也看不到任何東西。當他照常沉浸在虛無世界中,突然出現了光。
在今晚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長什麼樣,也不知道講台、教室具體是什麼樣的。
更沒見過…女孩。
随着女孩慢慢靠近,陶時安終于看到了她的樣子。她送的鏡子讓他終于看到了自己的長相。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她們是一樣的人。
在他的世界裡,風扇有了形狀,笑容有了顔色。
女孩給他送來了光明,他以為自己多年前的祈禱終于有了回應。
可醒來之後他依舊隻能看到一片虛無。
夢中的一切都消失了。
陶時安掀開被子,沉默地翻了個身,雙腳精準踩進拖鞋裡。他輕車熟路地離開了自己的房間,走到特制的台階,慢慢下樓,推開錄音室的門,這條路線他走過無數次了。
這一連串動作每天都會上演。
他本該戴上眼鏡開啟直播,不知為何,他滿腦子都是這個夢。
鏡子,講台,電風扇,他自己。
女孩仰着頭用最清純甜美的聲線對他說晚安,雙眼明亮得仿若星辰,柔軟又閃耀。
仙女嗎?
她看起來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