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樂見哥的衣服。”雲衍初緩緩說。
林樹文的笑容逐漸凝固，轉頭對走過來的宋境說：“要不我還是穿你的吧，你應該在這留了衣服？”
宋境憋笑不止：“穿着呗。”
林樹文看着手裡的衣服，緩慢瞪大一隻眼，仿佛在思考着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雲衍初好奇地問：“樂見哥怎麼了嘛，你們兩個都這樣？”
“沒，”林樹文忽然改口道，“能穿，我去了哈。”
“走，”宋境按了下雲衍初的肩膀，“去吹頭發。”
“我自己來……”
宋境率先拿走吹風機，拉開椅子讓雲衍初坐上去，“樂意效勞。”
“好吧。”雲衍初低着頭嘟了下嘴。
“以為我沒看見？”宋境用手指關節輕輕刮了下雲衍初唇邊。
雲衍初笑着擡頭，額前發尾濕成好幾绺，宋境俯首吻了下雲衍初眉心後才打開吹風機，用中檔風力，宋境溫柔細緻地撥弄。
“怎麼這麼看着我。”
雲衍初隔着衣服點了下宋境的腹肌，很俏皮地問道：“不行嗎？”
“行啊，”宋境笑着說，“我人都是你的，想怎樣都行。”
倏忽，宋境正色道：“低頭。”
雲衍初覺得宋境情緒變化有點快，但還是一言不發地照做。
宋境往窗外一瞥，不知是否看錯，剛才好像掠過一個人影。吹着後腦勺的頭發，宋境第二次往窗外看，下一秒，一個男人側身輪廓的影子經過模糊的玻璃窗！
一秒，兩秒，三秒……宋境心裡默數，過了八秒影子又重新出現，像是來回踱步，而且這個身影有點……
“哐當！”窗台被推開，發出猛烈聲響。
雲衍初肩膀小幅度地抖了一下，然後擡起頭。
？？宋境是什麼時候跑到那裡的？？？
窗外的男人也是一驚，往回看。
“兄弟，”宋境面無表情道，“還真是你啊。”
男人薅了一把自己的金發後走過來，對宋境嚣張道：“是我怎麼了？”
“海哥？”雲衍初扒着窗邊問，“你不是和樂見哥回去了嗎。”
海哥态度頓時轉變，和聲和氣地解釋道：“哦，剛才走到半路大哥忽然停住，說還是不放心，就讓我回來再看看。”
雲衍初又問：“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
海哥說：“怎麼也得一兩點再走啊。”
“不是，”宋境道，“有必要這麼感人嗎？”
海哥沒繼續回答，倒是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倆。
宋境：“你什麼眼神啊？”
海哥邪笑了下，“透過防盜網看你們兩個還真是有點神奇，要不我去買倆橘子？”
宋境差點氣笑：“滾。”
“你們……”海哥吞吞吐吐的，“呃，你們兩個……”
“想問我們是不是情侶關系？”宋境倚着窗台問。
海哥震驚：“我去，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吧？！”
“謝謝，不是。”宋境一本正經道。
“靠！”海哥瞬間打開話匣子：“我剛開始還不信，以為是我聽錯了，兩個男的談戀愛？這件事情還更奇葩，居然有人特地跑到這兒來偷拍你們？！想你海哥馳騁江湖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惡心的，看我不抓住這個幕後黑手，狠狠地痛扁一頓！”
宋境笑着問：“所以你恐同嗎？”
呲着大牙聽的雲衍初一下凝滞笑容，海哥也瞬間注意到小朋友看上去格外緊張。
“這個嘛，”海哥摸摸自己并沒胡子的下巴，“其實我能接受，這喜歡誰不是喜歡，這世界不是也挺大？什麼字母圈，雙兒啊，哦，我還聽說了個‘泛性戀’，所以你們同根本不是稀奇玩意了。”
宋境：“你還懂挺多。”
“鎮定，鎮定。”海哥突然對着雲衍初說，“不過你沒喜歡上大哥，這個我比較意外。”
宋境掏出手機，戳到列表裡某個頭像，點了語音通話，兩秒後，對方接聽。
“陳樂見，讓你的人趕緊離開！”宋境朝手機咆哮道。
三天後，深夜。
“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宋境手搭在雲衍初肩膀上，邊走邊問道。
滿庭冬扣着衛衣帽子，聞言收回東張西望的視線視線：“這不是看你們還沒抓到，我來助陣呗。”
宋境斜睨：“你還真放心啊。”
并排的陳樂見故作深沉：“她求我了。”
滿庭冬小小地怒了下：“啧。”
林樹文和宋境默契道：“咦～”
雲清星稀，蟲鳴殆盡。彎月下，樹木的影子連成黑壓壓的一片。
“站住！”
嗓音洪亮，阒然劃破天際，不知道是誰喊的。
五人之間陳樂見最先反應過來，循着聲源拔腿就往前沖！緊接着宋境也追出去！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後跟着跑起來！沒跑幾步，從旁邊忽地竄出幾位人影，紛紛對滿庭冬打招呼：“嗨！大嫂！”
滿庭冬邊跑邊說：“等會兒再聊！”
巷子裡，少年們像陣互相追逐的風，喘息和腳步聲不止。
體力告罄的雲衍初中途停了下來，躬着身子平複，擡頭往前望，正好宋境也回頭，逆着風，衣擺紛飛。兩三秒對視後宋境轉過頭去，雲衍初也低下頭淡淡地笑着。
“我，我也跑不動了……”滿庭冬停在雲衍初右手邊，蹲下來。
“诶大嫂，跑完步不能立馬蹲着！”其中一名小弟在旁邊說道。
滿庭冬站起來，看了他一眼後又往他身後的幾個人看，“你們怎麼不，不繼續追？”
另一個人解釋道：“大哥給我們的任務就是跟着你們兩個，你們既然停下來我們當然也要停下來。”
滿庭冬的馬尾蕩了下，凝視那團黑影，“居然被他看扁了！”
雲衍初笑着說：“樂見哥還真是操不完的心。”
三人組陸續經過個拐角和追人的海哥會面，同樣直接看到最前頭被他們追的兩個男生！兩個人？偷拍還結伴？！宋境猛地發力，陳樂見秒懂，從他們身側跑過去，狹窄甬道，兩人直接堵住前路！海哥和林樹文迅速包圍上來，來個前後夾擊！
“跑啊，怎麼不繼續跑了？！”海哥不客氣地對着每兩個人的腦袋一人來了一下，“看樣子還是學生吧，鬼鬼祟祟往别人家窺探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嘴硬道：“我們路過，隻是路過……”
“還狡辯！”海哥立馬擡手扇了下出聲之人的腦袋。
此時，宋境說：“東西呢？”
其中一人膽怯地盯着他，“什麼……”
“認識我？”宋境伸出手，一字一句道：“用來拍我的設備，是手機吧。”
見兩人不準備動作，海哥邊擡手邊呵斥道：“還不快點！”
海哥下手應該有點重，兩人連忙遞出手機。
“解鎖。”
手機主人畏畏縮縮地解開後，屏幕上方剛好出現條消息。
【誠哥：拍到沒？】
宋境點進去，往上翻聊天記錄，果不其然，五天前發給對方的照片正是前些天他在辦公室見過的，繼續往上翻，宋境臉色越來越差，還真不少啊。
“他叫什麼名字？”黑暗中，手機屏幕的冷光從下往上照着宋境的臉。
“王…王誠。”
林樹文：“十一班的王誠？”
兩人一齊點頭。
宋境扭過頭，“你知道？”
“就之前告訴過你的那個……”林樹文思考了下，恍然大悟：“你和雲衍初很有可能是被我連累了。”
宋境不解：“啊？”
說話間隙，陳樂見從宋境手中拿走手機，按了語音通話，對方秒接：“出什麼問題了？”
“王誠是吧。”
對面頓了下，“你誰啊？”
陳樂見臉色鐵青，自報家門道：“陳樂見，琅城高中高三A班。我告訴你，再讓我知道任何有關雲衍初的照片傳出去，你死定了。”
說完，陳樂見直接挂斷，随即對準犄角旮旯裡崎岖不堪的石塊狠狠一摔，手機瞬間粉碎！
陳樂見轉頭對另一位學生伸手：“你的。”
學生拼命搖頭：“我沒拍！我手機裡沒有！”
“給我。”陳樂見盯着一個人的時候簡直像豺狼盯着獵物，有危險的壓迫感。
再三猶豫，學生顫顫巍巍地解鎖，然後遞出去。陳樂見先是翻了下微信，再檢查了下相冊，最後掏出自己手機，掃了下付款碼，問另一名學生：“手機多少錢？”
學生眼泛淚花：“一千，一千八……”
林樹文在旁邊，看見陳樂見直接轉了三千，“喲，大氣啊！”
“算精神損失費。”陳樂見随口回了句，随即遞出手機，學生接住的瞬間，陳樂見朝他一指，并警告說：“别再來了。”
說完，陳樂見手插回兜裡轉身就走，海哥賤兮兮地對宋境來了個意味不明的歪嘴笑後跟上去。
林樹文輕微擺頭，路過宋境身側拍了下他胸脯：“比起陳樂見，你有點遜色了。”
宋境：…………
·
年末，連着元旦，學校放了一天半的假期。
傍晚，天邊暈着淡淡的金色。
此時此刻，雲衍初家裡很熱鬧，聚在一起說說笑笑。陳樂見的小弟們在，自然少不了調侃他和滿庭冬，林樹文也是煽風的角色，惹得滿庭冬頻頻出拳。海哥抽空瞄了眼角落裡的宋境和雲衍初在那笑，忍不住語出驚人：“宋境你們親過嗎？”
宋境笑着回：“你想找打？”
雲衍初有點害臊，恰逢采采沿着牆根出門，于是他順理成章跟出去。
晚風已經添了寒意，雲衍初身上外套敞着。
“小心着涼啊。”宋境從背後擁住雲衍初，頭埋在頸側，蹭了蹭。
“咳咳！”
雲衍初立即從宋境懷中脫離，兩人回頭，看到海哥意味不明的笑，還有一衆躲在門縫和窗沿偷看的人。
“服了…”宋境轉身作勢驅趕，“散了散了。”
雲衍初回過頭，發現采采居然走出了家門，随即追上去。忽然，車輛疾馳的聲音響在耳側，雲衍初擡頭，刺目的燈光瞬間迎面而擊！
世界仿佛天旋地轉……雲衍初還剩最後的意識時，采采安然無恙地愣在一邊，宋境在……宋境……宋……
雲衍初鮮血淋漓地阖上眼睛。
·
——“要來我們學校上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