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既出，雲衍初和林樹文盯着宋境都開始沉默。良久，林樹文幽幽來了句：“宋哥你可真騷啊。”

宋境差點氣笑，甩了他一臂：“滾。”

數學辦公室在二樓盡頭，地面犄角旮旯裡的竹子是早年栽種，通體呈蒼綠色，從玻璃窗透過來，倒也顯出幾分風雅，就是有點招蚊蟲。三人站在門口，就聞到了股濃郁的花露水味兒。

“報告！”

班主任在閱覽剛收上來的試卷，背朝他們：“請進。”

“老師，書在哪兒？”林樹文問道。

“過來拿。”班主任從試卷叢中抽身，又數了遍堆在書桌角的一摞書，後覺聲音有點熟悉對不上号，便回頭，看到春風滿面的林樹文，以及并肩姗姗而行的雲衍初和宋境。

班主任站起來，有點意外：“你們認識？”

“對啊，”林樹文說，“暑假新交的朋友。”

“行，那你和宋境多幫忙，讓他盡快熟悉我們二中的環境和規章制度。”班主任朝雲衍初招手，“雲衍初，你過來。”

“嗯。”雲衍初剛走到班主任手邊，她就馬不停蹄地說道：“我記得琅高用的資料作業和我們二中不同，你呢，平時多做多看就會很快上手。你成績是有點差強人意，不過沒關系，等月考過後我們就會進行第一輪複習，到時候你再認真點，不會的多問問老師同學，知道嗎？”

雲衍初站立如筆，手腕内側微微貼近褲腿，頭發垂落的樣子很乖順，“知道，謝謝老師。”

“校服下午再拿給你。”班主任移動半寸，手拍在書本封面，“哦對，這裡還缺語文那份，早上去的時候你們語文老師不在，等下記得去要。行了，你們搬上去吧。”

班主任話音剛落，宋境率先端走一大半，剩餘的都被雲衍初抱着，“老師我們先走了。”然後開始往外走。

林樹文：“我的呢？”

班主任笑着說：“其實來兩個人就夠了。”

門前，“好吧，”林樹文擦肩，倒走幾步對雲衍初說，“那我去幫你找語文老師要資料。”

雲衍初站在原地，提高音量：“等下我自己去！”

林樹文笑着背過身，跑起來，“我要去！”

雲衍初無奈地淺笑了下，這時宋境從他面前經過，帶動點兒風，幹燥且溫熱的，同時抛下兩個字，“走吧。”

扉頁跟着嘩嘩掀翻又倉皇複原，順便帶走一陣涼津津的味道。雲衍初站在原地，手上書本泛起油墨香，湛藍的天空，葉子閃着光芒，近處流動的人群，統統讓他感到不真實。

此時金光落滿圍欄邊緣頂端，乍然看上去宛若鋪陳了條曲直光帶，熠熠爍爍。宋境走在内側，視野餘光裡擦過雲衍初的樣子，于是，他放慢腳步，等雲衍初跟上來。

牆壁拐角處樓梯口，雲衍初還是沒有出現在身旁，宋境靠近欄杆，一腳踩在首階，扭頭停頓住。幾秒後，雲衍初轉身，擡眼看到他。宋境視線因為一直等待着，眉眼難免染上些許殷切，雲衍初對上目光，醞釀片刻後開口道：“你，在等我啊。”

宋境模樣變得生動，“嗯，怕你走丢。”

雲衍初貼在書冊的手指緊緊抓了下，“怎麼可能，就這麼短的路程……”，随後默然地踩上階梯，眼睛往前看。

“那……”宋境同步上樓，快速瞥了眼雲衍初的側臉，若無其事地說，“還是得格外照顧。”

不知是否兩個人腳步頻率太過一緻，踩在樓梯上沒什麼聲音，宋境這句話雲衍初聽得特别清晰。正當他預備開口時，頭頂上方猝然出現鼎沸人聲，且動靜太大，很像團炸裂的積雷雲。

越來越近，一群男生走下來，大多數人仿佛近身護衛般圍聚在另一位長相不錯的男生身側。

樓梯間立馬變得擁擠，宋境放慢腳步節奏，好讓雲衍初走在身前，可誰曾想那側下來偏于後方的某個男生突然一時興起往下連跳三級，還因為拐彎而出現短暫的視角盲區與雲衍初肩膀相撞，這種沖擊力之下雲衍初一時沒防備，整個身體瞬間往後傾倒。幸好宋境眼疾手快，及時空出隻手圈攏雲衍初的腰身，但手上那摞書旋即東搖西擺——

“快閃開！”宋境朝左後方吼道。

反應快的都聞聲躲開貼至牆根，走在最前面的那個男生卻來不及，書本順着階梯嘩啦嘩啦地向下滑落，如一擊猛浪拍打在男生小腿肚以及腳踝處，男生頓時往前摔了個趔趄，手臂擺得差點飛起來。

好在離圍欄和平地隻剩個踩空的台階，男生一隻手扒在圍欄邊緣，驚魂已定後轉頭，看到站在最上端明顯不是本班的兩個人。

宋境他知道，大考小考常年霸榜，倒是他旁邊那個沒穿校服的，新來的女生？雖然是短頭發，不過長得還挺漂亮。

“你沒事吧？”

男生循聲，不禁微微眯起眼睛。宋境這樣面無表情且向下的凝視壓迫感十足，甚至還有種震懾的意味……

聲調又冷漠又低壓，完全感受不到話語裡有一絲真切關心。站在樓梯間的衆人齊刷刷看向宋境，緩了幾秒後重新齊刷刷返回到男生那邊。

将手上殘餘的兩本書遞給雲衍初，宋境對他輕聲說：“在這兒等我。”

雲衍初接過，看着他，有點呆怔地點頭。

宋境拾階而下，途中不忘撿起本書。隔着書，宋境高男生小半頭。他掃了下對面人的褲管，說，“抱歉這是意外，趕緊去醫務室看一眼吧。”

“好像沒什麼感覺，也不疼。”男生低頭，擺腿稍大幅度，接着自言自語道，“為了謹慎确實應該去看看，萬一砸出什麼毛病來。”

宋境半蹲下.身，撿起男生腳邊的書，忽而聽見男生說：“不過，這醫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