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衍初似有不解，視線從糖水碗脫離看他：“什麼紋身？”
宋境指着自己頸側，“就你脖子上，還有手臂的紋身。”
“那個啊，”雲衍初恍然，笑着說，“紋身貼而已，酒精一擦就掉，你被騙了。”
宋境：“紋身貼？”
“嗯，”雲衍初道，“樂見哥出的主意，他看我跟他出去總被要聯系方式。”
或許是嘗過那口綠豆沙後沒再動自己碗裡的東西，百合粒開始回苦，宋境的口吻莫名其妙帶點嗔怪：“拒絕不就好了。”
“一般會拒絕。”
宋境微皺眉：“那…今天我和我同學的為什麼同意？”
雲衍初盯着他說：“我先賣個關子。”
甜品鋪子操作台上制作冰沙的機器嗡嗡作響，一對男女年紀尚輕，女生靠在出品台旁等待，一臉癡纏地說：“真的好帥啊！不枉我兼職這麼多天！”
女生說完扭頭，趕緊催促男生：“冰沙好沒？”
男生隔着口罩，瞧了她一眼，“你快擦擦口水吧，有損店容。”
“嘿，你可别羨慕，等會兒我就去要微信。”女生笑着說。
男生往冰沙多淋了勺芒果醬後，将兩杯制作完成的冰沙端進女生手邊的餐盤，意有所指道：“我也想要。”
女生擰眉，詫異：“你換口味了？”
“可能嗎。”男生對她挑眉，接着看向門口斜角，女生順着看過去，一頭顯眼紅發的男生側臉精緻。
女生回頭，笑嘻嘻地給男生比了個OK。
“打擾一下，你們的冰沙好了。”
“謝謝。”宋境将草莓冰沙移到自己眼下，拿起塑料勺正準備享用時，聽見服務員對雲衍初說：“我能幫店裡男生要個你的微信嗎，他想和你認識一下。”
警鈴大作！！
宋境頓時擡頭，雲衍初沒說話，緊接着服務員回頭望向店内，雲衍初跟着望過去，站在操作台裡的男生熱情舉手對雲衍初遙遙招手，雲衍初反應了幾秒後，露出個淺淡笑容隔着幾桌人微微颔首。
就在女生以為穩了打算為自己謀求的時候，她眼睜睜自己的心動男友手伸過來一勺草莓，開口乍聽就快要溺死的低沉嗓音抛下句：“要嘗嘗嗎？”
雲衍初愣怔片刻，宋境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緒，以及勺裡躺着的新鮮草莓。
女生屏息凝神，雙眼來回滑動，心髒快跳到嗓子眼。
良久，隻見雲衍初睫毛輕顫，身體稍稍前傾，低頭，齒尖微露銜走了那半邊草莓。
宋境收回勺子，有意無意往服務員站着的位置輕飄飄地瞥了眼。
女生福至心靈，收好餐盤，展現标準微笑：“不好意思打擾了。”
回到店内，男生見女生一臉沮喪，開口道：“怎麼，被拒絕了？”
“早該想到的，人家是一對兒，”女生拍拍男生肩膀，“對你微笑純屬禮貌。”
男生偏頭，壓在帽檐下的一雙眼裡皆是人的影像，他歎了口氣，語氣摻雜遺憾：“好可惜啊。”
咬開草莓，冰涼沁甜的汁液洩出，滑入咽喉，留下滿嘴草莓香。宋境吃掉另外幾瓣草莓，開始扒拉冰沙。
“宋境。”
宋境先含進團冰涼，含混不清道：“怎麼了？”
雲衍初笑着說：“謝謝你替我解圍。”
随便嚼吧嚼吧就迅速吞下的宋境：“沒事兒。”
“要嘗嘗我的嗎。”
“要！”
糖水和冰沙全下了肚，調劑了不少夏天的燥熱。雲衍初想去結賬時，被宋境叫住：“這頓我請，下次你再請回來。”
這樣就又有理由見面了。
回返路上，兩人再次走上情願橋，此時橋上人影稀松。晚風吹拂，皮膚表層沾了點涼意。
宋境适逢其時地問：“你怎麼過來的？”
雲衍初說：“坐公交。”
不到半秒，雲衍初又說：“現在走到公交站，正好趕上最後一班。”
宋境：“那我跟你一起去公交站。”
路邊，身高不等的兩人安安靜靜地沿線走着。夜已慵懶，挂在樹梢的蟲鳴零零落落，腳下樹影斑駁，車子一輛一輛地飛馳。
公交車不緊不慢地駛過來，車前燈遲緩閃爍。前門打開，三三兩兩的人稀稀拉拉地上車。
“走了。”
“嗯。”
車後廂大片空白座位，窗子緊閉，光線昏暗，站在公交站牌旁的宋境雙手插在褲兜，目睹雲衍初坐在靠窗一側。擋棚下，廣告電子顯示屏忽而亮起，驟然顯映在雲衍初側臉光怪陸離的燈光。
襯得他宛若位異次元裡的天外來物。
某些不知名的思緒莫名而至，輕而易舉包裹宋境，他甚至開始有點呼吸困難。
宋境上前半步，帆布鞋尖出了站台線，雙手即将從褲兜抽出時，雲衍初轉過頭，視線平鋪直叙。
眼底像兩小片沉谧湖泊，綴滿绮麗細碎的星星光屑。
宋境仿佛墜入其間，焦躁窒息的狀态逐漸被撫慰，雙手最終成功沒抽出來。
公交車行動的預兆就是前後門的同時關閉，宋境的眼睛抓得很牢，始終落在雲衍初身上，就在車子開動的後一秒，雲衍初隔着玻璃對宋境笑着說了句話，下一秒，宋境望着車尾，直到公交車消失在燈火盡頭。
準備打道回府時，宋境猛然意識到，剛才雲衍初說的他完全沒聽見！！
于是他趕緊發消息問，幾秒後，他得到了條語音。
宋境點開，聲音仿佛一道劃過曠野長空轉瞬即逝的流星。
“宋境，晚安。”
·
“嘟嘟嘟嘟——”
床頭櫃面上手機不停震動。
一隻寬大手掌伸出薄被，循着聲源準确抓住手機。宋境眼睛都沒睜開，側趴在床，手指習慣性往上滑後，将手機貼在耳邊，低音濃厚：“喂？”
對面沒答話，手機還在震動，貼在臉上陣陣地麻。
？
宋境慢悠悠地重複了遍：“……喂？”
對方還是沒應答。宋境睜開隻眼，發現是語音通話界面，一張女生頭像下是“滿庭冬”三個字。
宋境薅了把頭發，坐起來接聽：“找我有事？”
“喲，您老還在睡呢，昨晚去幹嘛了？”
滿庭冬字裡行間有些揶揄，宋境迷迷糊糊地想起昨晚因為雲衍初的那句晚安遲遲沒睡意，然後——
找雲衍初聊天，一不小心就聊了一晚上。
“咳咳，”宋境清清嗓子，“昨天打遊戲打到兩三點才睡，所以你找我幹嘛？”
“……宋哥，昨天不是說好今天一起去林樹文家裡給他補習？”
“哦……”宋境想起來，是有這個事，“你已經到了？”
“快了，你也趕緊起來吧，我等會兒聯系下林樹文，不會他也還沒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