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她也需要陛下的庇護?還是有什麼願望,要借助陛下一國之主的力量達成?”
辰輝有條有理地分析,像他這種清澈單純之人,即使沒怎麼經曆過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也能最直接地讀懂複雜的人心。
卉熾頗有深意一笑,勾勾手,讓辰輝過來。
辰輝性子單純,還沒習慣這裡的君臣之别,老老實實地湊過去,跪坐在卉熾身側,他仰頭崇敬地望着陛下,側耳恭聽。
這位如獅子般威嚴慵懶的陛下,受用地撫摸着異族小朋友的腦袋,她多情的手指,撩亂辰輝柔軟的頭發。
越族的人如宋碧冼一般,有蜜色的皮膚,他們黑色的眼睛與中原人一緻,但頭發卻是自然卷曲的。
她看像辰輝的眼神溫柔憐愛,眼底卻深不可測。
隻一對視上,便如毗鄰深淵。
卉熾薄唇輕啟,淡淡道:“她有個仇,不得不報。而能幫她報仇的人,隻有孤。”
這狼崽子,比誰都要恨滅了她全族的吳國國主。
她這次去東堯,不止是為了孤,還是為了她自己呀……
*
琅院。
李景夜最近到處找事做,想讓自己忙起來。
隋綠邀因着每天都跟陸厭書混在一起,便交托了一些府裡的内務給李景夜,讓他幫忙照看。
就算是皇室的皇子,也是要像臣子的内眷們一樣,自小學習打理鋪面,管理人手的。
加之他貴為皇胄,有權有勢,嫁人後名下的産業、嫁妝隻會更加豐厚,見識必不會短淺。
是以,李景夜接過大大小小的府庫鑰匙後,比一般的男子上手更快。
他本就受的掌權者教育,平衡與制衡,是他最會的手段。
李景夜向來都是做的主子的位置,他不怕試錯,也夠大膽。
在處理事務上,他隻會更加堅決果斷,不會因為諸多顧慮而束手束腳。
以前,他是皇家長子,金枝玉葉。
現在,他手握将軍令牌,持寵而為。
那令牌不止可以調動白營私兵,甚至能進宮面聖。
代表的權力之大,令府中沒人敢忤逆他。
更别說宋将軍臨走前,還特地讓隋管家将大家都叫了去,親口賜了這位宋姓,讓他們都尊稱他為“憐君郎”。
他們雖然出身各地,但學的都是梁國的規矩,個個都知道“君郎”意味着什麼,愈發不敢怠慢。
李景夜隻是看上去柔弱可欺,實際做起事來一絲不苟、面面俱到。
有宋碧冼撐腰,又有隋綠邀的支持,他很快就從府中建立起威信,得心應手起來。
隋綠邀見李景夜如此能幹,樂見其成,直接把府裡大小事全交了,隻管着宋碧冼暗中交托的那些軍中賬務。
李景夜也來者不拒,照單全收,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梳理着全府事務,一門心思沉浸在大小雜事裡。
他不敢停,也不敢休息。
他怕自己出神的時候,會想宋碧冼。
他心裡很慌,不知道要怎麼對待她才好。
這天,李景夜已經将府中事務理順了,隋綠邀突然出現,遞了把備用鑰匙給他,道:“這是将軍的私庫,裡面什麼亂七八糟都有。你若有空,去給她整理整理。再不收拾,估計裡面要進不去人了吧……”
他一臉莫名地接了鑰匙,轉進琅院裡一個不起眼的高閣小築,一打開,直接驚在原地!
隻見裡面箱子封條堆了滿地,琳琅滿目的禦賜之物扔得到處都是!
有幾個疑似很重要的全金令牌,就那麼堆在妝奁裡,随便地像個失了寵、被扔進角落裡的小玩意兒。
能收進府庫公用的,隋綠邀早就收好了,能在這裡的,都是專門賜給宋碧冼個人的東西。
她偶爾用到什麼,就四處亂翻地取出來;用完了,也從來不好好放回去。
哪裡有地方就往哪裡塞,東西堆得東一摞、西一摞,壘得顫顫巍巍的,稍微推一推,立馬能躺倒一片。
從尋常的衣物……到朝會的禮服公服?
從珠翠配飾……到兵器武器?
這是怎麼塞成這麼亂的?
她是把起居卧房裡一切不想看見的東西,一股腦全扔這了?
“……”李景夜着實無語,他真沒見過這麼“樸素”的權臣勳貴。
哪個高門權貴家的主子,院子裡沒有十來個侍從伺候主人?
隻有宋碧冼讨厭被人圍着。
她那狗鼻子,但凡聞見有人進了自己的住處,馬上就使喚着小狼,把人揪出來趕走。
就連每兩天進來打掃的下人,都是把自己包地全須全尾的,抽主人不在時候,快速清掃完,迅速撤離。
既然這裡是她的私庫,貴重私密之物頗多,李景夜考慮到宋碧冼那奇怪的脾氣……
也就隻能他自己一個人,在這收拾了。
他抽了兩天時間,先給不同類别的物品分類、分區,重要之物鎖進箱子裡放好;再将宋碧冼不常穿的華服錦袍都清點了,配好了相應的首飾頭面,一齊收進衣櫃裡。
等所有都收拾完,李景夜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些東西大多都是宋碧冼的私人穿戴。
妻主的貼身衣物,按規矩,應由正夫打點安排。
隋綠邀雖有這兒的備用鑰匙,卻從來沒有踏足過這裡。
霍岚公事公辦,連謝謹守本分。
他們什麼都不說,卻好像什麼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