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狼跟他跟的緊,本想上前攀咬,被李景夜一袖子擋回去,瞪了它一眼警告它不要惹事。
它伏地身子退後幾步,委屈地跟他們拉開距離。
薛常鸢不知道李景夜聽到多少,相思心切,也怕李景夜誤會,急急跟了過去。
“成頌,成頌别躲……”
李景夜被她喚的心中震顫,覺得一切恍如隔世,此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這麼久了,他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再見到她。
江山易主,薛常鸢還是那個芝蘭玉樹的士家狀元。
安平侯遠離朝堂争鬥,家風嚴苛,卉熾是個明君,薛家定不會像其他貴族般死傷大半。
活着便好。
他與她之間,緣分早就斷了。
“薛小姐留步。”李景夜穩定住心神,駐足轉身,“在下已是獲罪之身,請小姐守矩留步,切勿牽扯。”
他墨發素绾,面紗覆面,一雙潋滟多情目中全是疏離之色,離薛常鸢僅兩步之隔。
薛常鸢一向守禮守節,被贊為世家典範,即便是惦念多時的佳人在前,也生生忍住了宣洩情意。
她對他退步行禮,交合的手指止不住地顫動,極力地想維持住主人強裝的鎮定。
她常來大報恩寺,一得空便到樹下站着,等着。
成頌的父君曾被罰在這裡思過,他小的時候經常來這裡探望他的父君,兩人就從這棵樹下相識。
佛祖顯靈,她真的等到了他,不是做夢。
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對李景夜剖白,想告訴他,楚宮被破時她想沖進宮中救人,卻被母君捆了帶離上京。
她想辦法半途跳車,卻又被母君派出的府兵抓回,絕食抗議也沒能改變母親分毫。
可跟成頌說這些有什麼用?
她終是沒能救了他啊……
薛常鸢見成頌一身潔白,纖塵不染,衣着依然華貴,人卻清減許多。
她喉嚨裡滾了兩滾,話語全都塞在胸肺裡哽成一團,半晌,她隻能情不自禁地問出了口:“宋将軍她……待你好嗎?”
李景夜被問的慘白了臉,腦海中翻騰起宋碧冼死死抱着他不撒手的樣子。
淺淡的眸子在記憶中閃耀着狂野雪亮的光,她舉止荒唐、寡廉鮮恥,身上總是滾燙着,将自己困在她懷中不斷灼燒,似是要将他的一切燒成灰燼!
想起羞恥之處,李景夜的耳根悄悄爬上血色,接着又被巨大的恥辱感死死壓下。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對着薛常鸢平白生出幾分怯意,好像是他背叛了舊人那般,恥辱又愧疚。
李景夜點點頭,又搖頭,他隻能确定:“小姐不必挂心,她……對在下很寬容。”
何止寬容,簡直沒有骨頭。
她就像個難纏的惡狼,甩不掉,踢不開。
打她一下,她還會巴巴湊上來等另一下,就為了等他打累了,她好悄悄潛到他身上來取些甜頭。
對她好點,她便得寸進尺;對她狠些,她便變着法的從他身上讨回來。
他這殘破的下半生,大概都要被這個該死的混賬死死纏上,與她不死不休了。
“薛小姐,前楚覆滅已成定局,世間再無成頌,他已死在宮陷那日。”
他既然不可能與宋碧冼善始善終,還拖着一個才貌雙馨的人做什麼?
“請小姐保重身體,切莫困于過往,諸事向前看。”放下成頌吧,他不值得你等上一輩子賠掉自己的婚事,他早就死在了亡國家恨中了。
李景夜言盡于此,擡步離開。
薛常鸢身形一跨,霎時萬般滋味褪盡,滿心悔恨不舍!
“不!成頌、景夜,李景夜。”
她連忙擋在他身前,紅着眼睛懇求道:“前楚是亡了,但是一輩子還有很長,我們都還年輕。我想辦法!讓我想法辦法救你!我放不下,不要讓我放下!”
守在遠處,依着門靜待的霍岚終于動了,上前擋在李景夜前頭,對薛常鸢冷冷道:“不要在寺院拉拉扯扯,壞了這裡的規矩。”
*
宋碧冼在軍帳裡挑揀着文書抽檢,一匹小狼靜靜竄了進來,叼給她一個布包。
她摸摸那小狼的腦袋,随意地拆開,裡面是兩個字條。
一張寫着“目标已于後山接觸”的字條,被她看見便燒了。
沒什麼好在意的,詭計而已。
她與卉熾早就達成協議,她把李景夜帶回去後怎麼養卉熾都管不着,但卉熾要利用李景夜這個餌,摸出潛逃的前楚皇女。
宋碧冼同意了,隻要不傷害李景夜,卉熾玩什麼陰謀陽謀,她都不在意。
待她拆看第二個字條,突然從案幾後面站起,取了馬鞭就往外趕。
怎麼薛常鸢也在大報恩寺!
舊情人見面,兩個人眼睛一紅,抱在一起了怎麼辦!
宋碧冼氣勢沖沖的趕去大報恩寺,隻看見樹下魂不守舍的薛常鸢。
她身量高,一把攥住薛常鸢的領口,像提個小雞崽一樣抓在手裡,盯了薛常鸢半晌,才滿意地扔下對方,打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