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夜本還感激,漱十這名白鹭對他真是格外上心。
他沒想到,這份格外的照顧,是基于他們未來會成為“一家人”這種因由上。
所以,漱十與他親近,也隻是因為……漱十比他早進門一步,輩分高于自己而已。
理明白了這些人的身份,李景夜之前在府中察覺到的一些異樣,也得到了解釋。
為何,連謝隻是作為府中的大夫,會經常跟他們同桌用膳?
又為何,隋綠邀一個管家,打理事務的邊界會超出正常管家管轄的範圍?
原來,這些各司其職的男人,不止能做府中的得力助手,還同時,當着宋碧冼的枕邊人。
呵……
是誇這宋将軍會物盡其用好?還是怨她,不懂憐香惜玉好?
什麼叫隻有他一個?
什麼叫沒有競争對手?
這個騙子!
李景夜在心中暗罵。
除了陸厭書,這些人瞞他,多半是出于善意。
李景夜也不想讓對方難堪。
為了不讓氣氛繼續尴尬下去,他禮儀得體地辭别衆人,獨自回到院中。
他本就沒奢望過哪個女人,會隻有他一個。
既然做不了正夫,什麼位份,排第幾,有什麼分别?
後宮浮浮沉沉,榮寵不過百日。
他見得多了,根本不會在意。
隻是……尚未娶正夫便收了七位君侍,這位宋将軍,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他看走了眼,還當她有多麼生澀純情,原來這人早就是個情場高手,戲做的可真像。
李景夜回房關門,将陸厭書給他的聖旨打開。
片刻後,屋裡傳來陣輕輕的冷笑聲。
“哈……”
李景夜捏着折子,手指用力地由白到紅,潋滟的眼底湧出一瞬的恨意,“她肯放我出門,原來是這個意思……哈哈……”
他可真是,被她耍的團團轉!
李景夜笑得誇張,身體不停地抖動。
手中的折子落地,磕在地上翻開了頁,紙頁上面用紅色的朱砂墨明晃晃寫着:兩日後,楚帝于上京街口,斬首示衆!李氏全族,皆需觀禮!
去掉所有繁複的修飾詞,李氏名字在聖旨中被列了一長串。
梁國的君主已經昭告了天下,前楚的所有皇戚,皆降為罪奴!
女人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
所有男眷充進奴營,等待被發賣或者……充軍。
男人充軍能有什麼下場?
李景夜慘笑出聲。
罪奴……
“我确實不用計較什麼身份。”
李景夜想起陸厭書的話,對着空氣嗤笑道:“我不過是被賣到她房裡的一個……暖、床、奴!”
比他們所有人,都要上不得台面。
*
宋碧冼剛進大門,說要去休息的陸厭書,此時卻妖妖娆娆地靠在門廊下,等着她。
深秋的夜裡風涼,他還晃着他那把墨金的扇子,臉上算計的笑容與跟卉熾如出一轍,看着就令人脊背發涼。
陸厭書是宋碧冼被迫收留的“麻煩”裡最讨厭的一個,沒有之一。
每次他露面帶給她的都是棘手問題,解決起來一個賽一個地費勁。
宋碧冼無視他,甚至繞着他走。
陸厭書跟不知道宋碧冼讨厭他似的,兜兜轉轉地擋在身前,衣袂翩翩,靠得一次比一次近。
他知道宋碧冼對他沒什麼耐心,第三次擋在她跟前時,他便張口道:“宋将軍,我隻是過來提醒您,不要忘了,您為了帶您那寶貝回來,跟陛下達成的約定。”
宋碧冼擡頭看了他一眼,眼刀鋒利地刮在陸厭書身上。
陸厭書矯揉造作地退後兩步,笑道:“呦~~許久不見,還這麼兇呢……”
“知道将軍您記性好。”
陸厭書怕宋碧冼真的提刀砍他,跳開一個安全距離,諷刺道:“隻是您這心偏的太過了。”
“府庫裡禦賜的兵器、軟甲……您送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若再不來,怕是将軍府下一刻就要更名換姓,挂上李氏的牌匾了。”
宋碧冼不想聽陸厭書陰陽怪氣,就那樣晾着他,邁步離開。
她當然記得卉熾的要求,不必勞煩這人特地提醒,在她眼前亂晃。
陸厭書也不想作死,嘴貧兩句後便老實。
他遠遠地跟在宋碧冼身後,低聲正色道:“楚宮裡那些冒犯過長殿下後躲起來的老鼠,白鹭都已經找出來處理幹淨了。名單在漱十那兒,你想查可以随時找他。”
他轉身走上另外一個岔路,轉頭又笑嘻嘻看向宋碧冼,“所以……将軍,看在我這麼善良、有誠意的份上,在府裡住一陣子,不為過吧?”
宋碧冼不想搭理他,隻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