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個蒙面的女人不見了,他身上也不知何時被胡亂套上了件衣服,尺碼根本不合适,但好在能把他的身體擋嚴實。
那個梁國的鳳上不僅當着衆大臣的面折辱他,還惡劣地要拿他喂狗。
算了,就這樣死了,說不定是個解脫……
掙紮了這麼多天,國破家亡,他早該放棄希望。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在此時此刻,他還能見到昨晚那個有着雙淺淡眼眸的女人。
不戴面巾的她面色冰冷,猶如天神降臨般将他帶走。
“喂狗是麼?那我先走了,狗這個點,早餓了。”
雖然她說出來的話并不好聽,但他聽出來,她雲淡風輕的話裡,沒有絲毫惡意。
屋裡的人全都愣住了!
隻有卉熾知道,宋碧冼這個狼崽子說這話,隻是在給她報備行程而已。
這狗東西全族被滅,光棍一個,天不怕地不怕,最讨厭的就是陪她演戲。
要不是為了走明路把這個寶貝揣回去,宋碧冼根本不會早早進宮,出現在這裡。
名聲地位、金錢美人,這狼崽子一個也不喜歡。
讓她收好的虎符也到處亂扔,被她養的那群畜生當磨牙的物什咬來咬去。
殿裡的氣氛更詭異了。
事實上隻要有宋碧冼在的地方,卉熾陛下的遊刃有餘經常失效,整個人變得蠻橫狂躁、不講理起來。
“讓她滾!”
卉熾伸手擋下把宋碧冼圍起來的、盡職盡責的護衛,像甩髒東西一樣嫌棄地猛甩兩下手。
護衛們也早就習慣了這兩位貴人“神仙打架”,走個過場地跑進來,再退出去。
卉熾頭痛。
要不是看上這狼崽子天生的戰鬥力和一呼百應的頭狼領袖氣質,她真的想讓這狗東西永遠滾蛋!有多遠滾多遠!
*
李景夜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被罩了起來,眼前一片漆黑。
他有些反應不及現在的狀況,隻知道自己應當是得救了。
對方看上去冷血危險,面對他時卻好似收起了所有利爪尖牙,隻将柔軟的部位袒露給他。
他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她想要什麼,隻知道她救他兩次,全無惡意。
宋碧冼抱着人一溜煙兒跑出楚宮,身邊還不遠不近地跟着個沿牆角小跑的小狼。
她臂力驚人,一路走過來不僅臉不紅氣不喘,另一隻手還時不時拍拍李景夜以示撫慰。
“卉熾一直都愛吓唬人,你不要怕,也别管她。”
走到沒什麼人的地方,她低低靠着被子裡的李景夜,道:“當凰帝的性格都挺差,她每天都要耍心機搞陰謀,時間久了心理不太平衡,總挑撥的别人生氣了她才開心。”
李景夜驚訝地聽着她小聲在他耳邊直呼國君名諱,還張嘴挑國主陛下的毛病。
膽子之大,恐怕整個梁國隻有她自己敢這麼做。
梁國的卉熾國主似乎沒有異族的皇姐妹,這人與卉熾的關系必定非比尋常。
宋碧冼草原出身,她不太懂中原男人對皮膚暴露多少和名節的看重,但她能感覺到李景夜被卉熾“欺壓”的很不開心,甚至有點暴怒。
“你不是她說的那什麼,我可以證明。她說話一直都那樣惡毒,我也不會帶你去喂狗。”
她步履不停,想了一想,突然想到一個她覺得很關鍵的點,補充道:“卉熾用刀挑你衣服,刺激你的時候,其他人都距離挺遠。她們不敢擡頭,什麼都看不到的。”
除了她,因為她基本不會低頭,視力還非常好。
她還想說對比起淩晨時,她給他穿衣服時看見的那些,他露出來真沒多少。
況且卉熾還避開了關鍵部位。
但是她直覺說出來李景夜會更生氣,甚至會遷怒于她!
她直覺一向很好,所以張張嘴又咽了回去。
聽到這裡,李景夜羞憤地很想讓宋碧冼閉嘴,因着被捆在被子裡無計可施,隻好作罷。
他聽的出來,她微涼的語調裡透露着笨拙,顯然很不擅長解釋和安慰。
想到她冰山一樣冷峻的外表和她現在的做派十分不搭配,李景夜在被子不自覺裡彎了彎嘴角。
宋碧冼抱他走的很穩,懷抱也暖烘烘的。
李景夜被蒙着腦袋,也不知道會被抱去哪裡。
他感受着她堅實移動的腳步,懷疑這個異族女人會什麼催眠邪術。
——不然他怎會一見她就會放松警惕,控制不住睡意地沉入夢中。
*
主角都走了,戲也該演到頭了。
卉熾讓人把王盟的屍體擡下去,嬉笑着伸手點點人群裡的王氏子弟,問她們道:“想清楚該怎麼跟世族裡的長輩解釋這'大不敬'罪了麼?”
“王盟罪不可恕,鳳上英明!”
被點到的系出王氏的臣子們惶恐跪地,隻敢模糊表态。
卉熾不耐煩地擺手,道:“好好,孤自然何時都英明,等收拾你們的時候就不一定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