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兩軍交戰。
楚軍的陷阱被齊齊用在自己身上。
有人想起了昨夜的狼嚎,想通了緣由;有人混亂中被殺,死不瞑目。
楚國霎時兵敗如山倒,殘兵隻得退至上京城内。
至此,楚國諸城盡失,唯餘上京。
楚,再無可能複起可能。
*
大戰落幕,宋碧冼由陣前奔去營帳交差。
她渾身血污,頭發中混着黏膩的血水,身後跟着幾匹健壯兇惡的公狼,猶如地獄爬上來的煞神。
往日冰冷的眼底,今日竟帶上一絲喜意。
她想念了一個人許久,待她領兵入城,今日就可得見。
可剛進主帥帳篷,她就發現,少了一個人!
“王盟呢?”宋碧冼回來後發現人不在,眼底那一絲喜意瞬間消失,“她去上京了,是不是!”
她轉身,就要沖出去追人。
卉熾一把将她拉住,但宋碧冼力氣驚人,她用了十成力氣去拉,也被宋碧冼帶了個趔趄。
尾随宋碧冼一起進帳篷的小狼,立時龇牙咧嘴,嘴裡“嗚赫,嗚赫”,向卉熾發出威脅的聲音。
外面守衛沖進來保護陛下,被卉熾一個眼色支了出去,絲毫不理會小狼的威脅。
一個時辰前,卉熾接到了楚帝帶着幾個女兒抛夫棄子倉促逃跑的消息。
彼時宋碧冼未歸,王盟搶得先機,先一步奏請領兵,出發進攻上京,占領皇宮。
卉熾沒有理由延誤戰機,也不想這時與這狼子野心的世家将軍生出龃龉。
她隻好下令,命王、宋二人兵分兩路出發,一支跟着她追人,一支先進城占領楚宮。
“宋碧冼!你魔怔什麼!她現在早都趕到上京城外了,你就算此時去,她也早就打進宮裡了!你難道想讓她知道你的弱點,讓她拿人威脅你?”
卉熾眼看攔不住,踹了宋碧冼一腳,大罵出聲。
“你院裡的漱十和白鹭官都動起來了,人一定給你保下來,完完整整!”
“别忘了你是為了什麼從的軍!你早就不是山間草地裡的野猴子了,你給孤聽話!”
宋碧冼對于被踹無動于衷,隻冷着一張冰塊臉,道:“陪葬。”
卉熾道:“什麼?”
宋碧冼怒極,揮刀砍斷了主帥帳篷的支柱,冷冷道:“人少了一根手指,我讓王氏全族和楚國,一起陪葬!”
守衛們見帳篷要塌,又闖進來護送陛下出去。
卉熾推搡着宋碧冼,在她後背狠狠抽了一巴掌,咬牙道:“……你有病啊,宋碧冼!滾去整備出發!”
這跟狼混出來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倔脾氣,真是讨厭!
*
宮裡隐隐地亂了。
身為楚國長殿下的李景夜站在勤政殿外,等着觐見鳳上。
他身形颀長,守禮端莊,躬身觐見時隻能看到他下半張精巧的臉。
饒是未見全貌,綽約身姿,已能引人無端心憐。
陛下身邊的姑姑以陛下正忙為由回絕了他,那張往日裡對誰都笑意盈盈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灰敗和勉強。
宮中傳言母皇已帶着皇女偷偷出宮避難,李景夜此番試探,心中已對流言相信三分。
他匆匆告辭,如往常囑咐姑姑保重身體。
那姑姑在宮中服侍陛下多年,也算看着長殿下長大,見李景夜離去的背影單薄,忍不住心中傷悲。
“殿下!”那姑姑急急出聲,眼淚不覺落下,她張張嘴,卻隻吐出句意味不明的話。
“請殿下……注意安全。”
李景夜感激地點頭,對傳言的三分相信已升至十之八九。
“去鳳栖宮。”
他提起衣擺,心中焦急,急忙帶着兩個侍從趕去鳳君宮中,想要找鳳君商量主意。
一路上,應得按時點亮的宮燈隻稀稀落落地亮了那麼三兩盞。
宮内靜悄悄的,偶有争執扭打的聲音傳來,似在搶奪什麼。
待他趕到鳳栖宮,殿上宮門緊閉,宮前竟是無人值守。
“宮内婢女何在?成頌長殿下求見鳳君。”
侍從上前敲門,能隐約聽到門内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他們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卻沒等到一人上前應門。
“算了,我們走。”侍從還欲再敲門,被李景夜一手攔下。
他自小聰慧,瞬間明白鳳後應是攜着也得到風聲的衆貴君一同躲了起來。
此時就算敲破了手也不會有人給他開門,反而會引人注目。
他心知鳳君非他生父,大難臨頭,夫妻都已各自紛飛,哪裡還管得了他區區一個已故前貴君生的孩子?
李景夜帶着侍從們改換小路,照原先拟定的備用計劃去膳房摸了些耐放的吃食和湯水,用油紙和水袋分别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