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心阙道:“這就叫有恃無恐啊,不過,卧雪本為除邪鎮妖之神器,你卻已渾濁不堪,你們可以相處愉快嗎?”
計非休不曾回頭:“會愉快的,它既跟了我,我必不會讓它委屈。”
烏心阙慢悠悠道:“事到如今,你究竟要做人,還是妖?”
計非休笑了笑:“人和妖都沒有多少好東西,是人是妖有什麼區别?我不計較這個。”
烏心阙說:“講得輕松,我卻見你身上又披上了一層皮,可累否?”
計非休:“那是你覺得累,我很輕松。往後便該是蛇.蠍模樣,這世上再也沒有能夠讓我去付出死亡的人和事。”
他的母親已經逝去,他的師父和大哥避到了千裡之外,他隻剩下了自己。
又似玩笑道:“說不定我還要去大鬧一場,做一回真正的太子。”
烏心阙以一副看好戲的語氣說:“那願你心想事成喽。”
“承你吉言。”
*
“聶酌!你這孽畜!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夜色雖起,皇都潋滟台上卻明如白晝,華燈環繞,芳菲簇擁,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頂樓上門窗洞開,一人斜卧榻中,正對月獨酌,與下方的錦繡歡歌隔着很遠的距離。
聽聞異聲,榻中人起身,雪青色的衣袍随之敞開,朵朵薔薇于其胸口綻放,極是詭豔绮麗,然這算不上奪目,奪目的是他眉間萬千春色都不及的一抹妖冶。
令人見之忘魂,恨不能即刻丢盔棄甲對他俯首稱臣。
……好厲害的妖相!
衆獵妖人紛紛一滞。
這便是戾妖狐魂!
他看似妖氣風流,眸中之意卻極為冰冷肅殺。
酒盞随意掃來,化解了獵妖人們的攻擊,與酒盞同時過來的還有缥缈又寂寥的一聲歎息:
“何者為妖?何者為人?”
計非休一直隐在樹上旁觀,他展開鬥篷擋住從酒盞中心蔓延向四周的磅礴妖力,看了眼被打的滿地亂爬的獵妖人,又擡首望向樓閣窗前長身立着的大妖怪。
聶酌恰好移來目光。
對視的一眼中,計非休真切感受到了屬于百年妖邪的強大與危險。
他卻不懼,飛身而上,掌中寒芒出鞘,利劍展威。
聶酌并不在意頃刻間逼近到喉嚨邊上的神劍卧雪,輕嗤一聲,一爪子先捅穿了他的胸膛。
衣袍撕.裂,鮮血撲濺,蛟鱗都沒來得及長出來。
計非休咬緊牙關,忍着劇痛,劍鋒不作分毫遲疑。
霎時間華燈輝映出紅腥漫天,透過那重重血色看去,狐魂妖顔更添灼灼,金蛇面具則碎成了千萬片。
計非休聽到聶酌問:“你為何要殺我?”
你們為何要殺我?
因為你是妖啊——這是旁人的答案。
計非休的回答是:“我要吃掉你。”
他臂膀一展,蛟鱗縛身,一舉震開聶酌,卧雪劍上劍光大盛,斬魄劍式千縱百橫,轉瞬間便把那片薔薇盡皆摧毀。
那劍實在是快,以聶酌之強竟然沒能全部擋下,身上頓時落了傷痕。不過,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沒有理會血痕,隻在眼底流轉着疑惑之色,下一刻,千種風流都開始在那妖冶眼眸中放肆,他擡起爪子,舔着指尖從計非休身上掏出來的血,幾乎是溫柔着在說:“這個主意有趣,我也決定吃掉你,把你的肉與骨、血與魂全都嚼碎了吞下去,一點殘渣也不剩。不過,長得這麼好看,你的味道卻真爛啊,我想吐了。”
計非休額角青筋一跳,自認為很冷靜,然後一劍挑到聶酌臉上,劍尖滑過他的下颌,劍鋒與眉眼共霜寒,冰冷至極:“那便吐啊。”
聶酌不知怎麼想的,配合着他的劍擡起了下巴:“太不雅了,我可不要。”
計非休道:“不如我們來打一個賭,看一看究竟誰可以得償所願,把對方吃進腹中。”
聶酌:“拭目以待。”
他們終于看清了對方,都覺得對方是一個怪物。
“狗東西!”
“臭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