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栖!”
韶容的到來打破了微妙的氣氛,親眼看見崔雲栖和溫以晴二人都沒有受傷,心中一塊大石才落了地。
閣樓内的水怪都被她和江洵清理幹淨,江洵趁着樓上沒人注意,從懷中飛快的摸出幾張符紙,貼在門框上,将水怪們全都阻擋在閣樓外。
崔雲栖沒想到江洵亦是懂道術的,吃驚之餘,倒是徹底放下心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眼下此處比三樓還要安全許多。
三樓被禁衛把守的固若金湯,水怪們爬上不去,隻能聚集在二樓。随着數量越來越多,韶容看的都有幾分心驚肉跳,心中不免發愁,一直被困在這也不是辦法,這要如何才能突出重圍?
韶容不由摸向了腰間懸挂的蓮華尺,若是用玉尺法相——
江洵似是知她所想,将她的手在半途握住,不讓她有施展的機會。
韶容想要将手抽回,試了幾次,發現江洵力道大的驚人,不僅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握的更緊。
羞惱之餘,隻能暗自掐住江洵掌心肉,江洵沒料到她會反擊,被她掐的眉心一跳,面上卻還是一派雲淡風輕。
溫庭川和崔雲栖同時避開了目光,默契的裝作視而不見。
一個在心裡暗自納罕,江洵竟然會對自己留心眼了,說好的和衛姑娘吵架了呢?
另一個則是微微蹙眉,隻覺得關于江安王世子專橫不羁的傳聞确實不假,心裡為好友捏了把冷汗。
江洵渾然不知二人内心戲碼,語氣淡淡道:“早在騷亂剛出之時,我就命白石去天機府請人,算算時間,應該也快到了。”
溫庭川這才知道他早就留了後手,想起那幫平日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道士,是時候讓他們出出力了。
像是印證江洵的話,不過盞茶功夫,外面傳來水怪們聲嘶力竭的哀嚎。
空中符咒黃紙如排兵布陣般,整齊的從天而降,将水怪團團困住。
為首一人身披紫金道服,雙手捧着陰陽八卦,八卦發出的毫光和道道符紙遙相呼應,緊随其後的幾個道士一揚手中拂塵,念咒聲起,符紙陣内光芒閃過,降下數道天火,将困在陣内的水怪燒的鬼哭狼嚎。
韶容仔細看了一眼那人手捧的陰陽八卦,古拙質樸,寶氣自斂,顯然是個了不得的陣器,借它之力,難怪能大範圍的施展法陣。
隻不過對付水怪而已,用得着這麼大手筆嗎?
怕是為了做給太子看吧。
陣内天火滾滾,水怪們沒撐多久,紛紛被燒的皮開肉綻,很快縮成焦黑一團,徹底死透了。
這一幕太過殘忍,崔雲栖一早就遮住了溫以晴的雙眼,溫以晴乖覺的靠在她身上,隻覺得香香軟軟的,又想起剛才哥哥遞給她簪子的那一幕,忽然覺得若是崔家姐姐能做自己嫂嫂就好了。
随着一聲高亢的“無量天尊!起!”——
法陣被撤去,皮肉被天火燒焦的刺鼻氣味四下彌漫,韶容他們在閣樓内還好,卻苦了三樓的一衆,河風一吹,味道上湧,傳來一片惡心嘔吐之聲。
領頭的紫袍道士面不改色,淡然的登上三樓,來到太子面前請罪:“貧道乃天機道長門下首徒于雪松,今日救駕來遲,還請太子恕罪。”
于雪松年約三旬,面色白淨,身材瘦高,此時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裡,頗有幾分仙風道骨,超凡脫俗之意。
太子對父皇沉迷煉丹長生之道反感多時,自然不會客氣禮待眼前的道士,更别提他還是天機道長門下。
在太子眼裡,天機道長才是最大的罪魁禍首,花言巧語誘騙父皇,在京中開設天機府,門下弟子卻又管教不嚴,劣迹斑斑,将京中搞得烏煙瘴氣。
好好的元蘭節,不知從哪冒出這麼多水怪,攪得簪月邀歌一團亂不說,還害朝中親眷子弟受到不小的驚吓,雖然水怪被天機府衆人消滅,但後果已經釀成,不可輕饒。
太子暴喝一聲:“大膽!父皇準許天機府設立的初衷便是為了維護京中太平!可今日之事足以證明天機府衆人渎職!你可知該當何罪?”
于雪松面對太子的雷霆質問,依舊波瀾不驚,淡然道:“太子教訓的是,此次回去後,天機府定當加派人手,巡查全城,給太子一個交代。”
太子滿腔怒火如同發洩在了棉花上,氣沖沖的來回走兩步,甩着袖子道:“交代?今日若不是江安王世子和徐衛尉在,孤就要交代在這了!”
太子盛怒之下,整個畫舫上下沒有一人敢出聲說話,在場有不少世家子弟平日對天機府的嚣張行事頗為看不慣,此時巴不得太子多責罵一些才好。
還是太子妃看不下去,上前兩步,柔聲細語勸道:“太子,眼下時辰不早,衆人又受了驚吓,是不是可以先讓她們各自回府,好好休息,壓一壓驚?”
太子聽後,回頭掃一眼場中,隻見大多數人面上都帶了幾分倦色,女客們彼此靠在一起,輕聲啜泣。
不由強壓住心中怒火,深吸一口氣,語氣緩和道:“都先回去吧,此事孤必會如實上報父皇,請他做主。”
在場諸人得了太子赦令,長出一口氣,謝過太子和太子妃後,步履匆匆往樓下而去,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回府上才好。
于雪松朝太子打個稽首,向他告辭:“太子,我等先行告退了。”
說完,不等太子點頭同意,竟然帶着門下幾人直接離去,簡直嚣張至極。
太子暗自捏緊拳頭,遲早有一天,要将天機府從上到下好好整治一番。
韶容此次在衆人面前用了術法,已是高調,眼下不欲再出風頭惹人注目。在崔雲栖和溫家兄妹前後離開時,見人已經走的差不多,才從閣樓出來,下樓往岸上去。
江洵收了劍,默默跟在她身後。
韶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故意加快步伐,随便鑽進一條街邊暗巷,想借此将江洵甩掉,換她故意疏遠,這才公平。
剛拐進窄巷裡,就被江洵從後追上,繞在了身前。
韶容不管不顧,推開他繼續大步往前。
江洵被她推的晃了一下,在她擦身而過時,拽住了她的手腕。
“阿容,别走。”
嗓音低啞,帶了些許哀求。
韶容背對着他翹起了嘴角,有話就是要說出來,這才對麼。
“你能與我好好說話了?”
江洵見她還肯理搭理自己,松開手後點點頭,意識到她看不見,立刻道:“能,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韶容滿意他眼下的态度,回身向他走近。一個不小心,當腳下被繁複的裙擺再次絆住,向前撲過去時,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這條裙子絕對不能再穿了!
江洵伸手接住她時,臉色霎時變得慘白,腳下沒站穩,被她結結實實的撲倒在地,以身為墊,承受了所有的撞擊。
這個結果韶容再也沒有想到,她也被吓了一跳,緊張的看着他:“沒事吧?!有沒有摔到哪裡?”
半晌,江洵才悶悶出聲:“......無礙。”
既是要把話說開,以防江洵反悔,韶容索性趁這機會直接跨坐在他身上,伏低身子直視他的眼睛,問出了今夜最大的疑惑:“你的身體怎麼了?竟然比之前還要虛弱。”
江洵被她壓在身下,平躺在地,仰頭看着高高在上的韶容,很想提醒她一句這姿勢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