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有些人而言,『愛』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甚至于他的人生而言,都算是不重要的東西。
就像有的人天生無法擁有常人的感情。
但是……即便是這樣。
喜怒哀樂也依舊是一個人最基本的情緒,就算是最鐵石心腸的人,也有感受『愉悅』的權力。
在觸及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的時候,在擁有了值得炫耀的珍寶的時候。
『愉快』的心情就會從心底溢出,即便不浮現在嘴角,也會映在眼裡,照在那深邃的雙眸深處。
“再動的話,我就要把你鎖起來了。”
手上的力道稍稍暫緩,大蛇丸似笑非笑地警告了一聲。
少許用于探查的查克拉聚集在他的雙指指尖,此刻這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就停留在你的肌膚之上。
像是無聲催促你的配合。
“很、很癢嘛……”你小聲為自己辯解一聲,倒也乖乖把胳膊舉起來,放到病床上用于固定『不聽話的病患』的槽位上。
金屬的卡槽上有兩個半截的圓環,就像是手铐那樣的結構,一旦扣死隻能通過鑰匙解開。
你也知道自己動來動去有些不配合,為端正态度,你直接扣上了左手位置的鎖扣。
至于右手那邊,孤掌難鳴,你一隻手沒辦法把自己兩邊都鎖起來,隻好先空着。
“咳,我盡力不動……”
你偏過腦袋,有些不自在地繃緊身體。
一方面與大蛇丸老師幾年不見,生疏感讓你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與這位長輩相處,畢竟你已經不是那個懵懵懂懂的愣頭青了。
另一方面,明顯帶有侵略意味的查克拉深入到你身體内部的時候,你也本能地想要反抗。
如果你克制得住,剛才就不會難熬地挪動身體了。
大蛇丸沒有接你的話。對于你把自己一條手臂鎖起來的行為,他連個多餘的擡眼都沒有,專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實驗台的正中央。
你寬松的貼身衣物被掀起至胸口,露出你除了骨骼外沒有任何保護的腹部。
雪白的肌膚上并未有太多斑痕,隻是在側腹處有一個快要淡下去的傷疤。
一寸多長,恰好是一劍的寬度。
大蛇丸的指尖避開了那處疤痕。他當然知道你這道疤是從何而來的,是你自己噙着笑,把武器遞到他手裡,讓他刺下去的。
如今倒成了他留在你身上唯一的痕迹。
以師徒來講,他傳授給你的忍術并不多,很多甚至隻是基礎中的基礎——若不是還有地龍洞的通靈術在,他恐怕都說不上來自己這當老師的究竟教了你什麼。
他傳授更多的,反而是理念,是虛無缥缈的心性。
可是那寥寥幾句指點,如今也已經看不到多少殘餘,當年那個仗劍的無畏少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步步成為了木葉的太陽。
這些年他一直在淡忘。
亦或是逃避。
他選擇叛逃木葉的時候,已經在心底斬斷了你們的師徒緣分,他自诩做到了仁至義盡,覺得自己可以潇灑地一走了之。
可你不肯,你追上來,說理解他,說要替他守護好木葉——你還認他這個老師,并且此後數年,一直未斷過與他的書信。
可他卻一次都沒回複過。
田之國再遠,也是在忍界之内,又怎會完全聽不到木葉的消息呢。
他知道你立下一項又一項的功勞,知道你成為火影,知道你處置了團藏,為他這個已經被視為『叛忍』的老師正名。
正是因為知道這些。
正是因為你走上了這一條風光無限的道路,他才要,繼續遠離木葉。
『三忍之一的大蛇丸的弟子』這個名号所帶給你的,已經不再是助力了。
從前他這個老師能給予你庇護,而現如今,卻好像颠倒了過來。
更何況你在木葉有了容身之所,有家人,也有愛人,而他這個一心專注科研的老師,很難再帶給你什麼幫助。
他在回避,并相信,隻要時間足夠長,你們遲早會成為陌路人。
你做你的木葉火影,去實現理想也好,去擺布忍界的局勢,去成為英雄,成為偶像;
而他可以心無旁骛地經營自己的勢力,專心科研,追求永無盡頭的生命和真理。
這些年,就連『學生』,他都收養了好幾個。那些孩子有的跟你一樣擁有卓絕的天賦,有的乖巧懂事又聽話,是不錯的助手。
而你寄到音隐村的信也在随着時間推移逐步減少。
一切都在走向『正軌』。
他曾以為這段師徒情誼就該這樣,被時間所稀釋,所淡忘。你們已經走在各自的路上,不應再有什麼相交集。
可當他聽到【木葉四代目舊疾複發,綱手也束手無策】的消息的時候。
那雙十餘年都未曾顫抖的手,險些拿不住筆。
失态的冷汗爬上他的額頭,錐刺着他的心口。
他知道永恒的生命會讓他被迫送别一位又一位的熟人。
但不應該是你。
不應該這麼早,不應該這麼突然。
他不能接受。
你是他看顧着長大的女孩,你是他最驕傲的弟子,你……
你是他的孩子。
你應該沐浴在陽光下,沐浴着敵人的血和同伴的愛,如金子般閃爍着,成為忍界的另一個傳奇。
而不是因為區區『舊傷複發』,就成為那些隕落的星星中的一員。
一想到你了無聲息的模樣,回想起那次他差點以為你無法撐過去的重傷。
他的全身就如墜冰窟般顫栗起來。
回過神的時候,大蛇丸就已經像之前無數次熟練的那樣,潛入木葉了。
他曾化身成不同的模樣,隻為了遠遠看你一眼,見證你的輝煌,或是安好。
但隻有這次。
他用了原本的面貌,出現在你的面前。
放不下,怎麼可能放得下。
在他幾乎是貪婪地注視着你臉上代表『生機』的血色的時候,大蛇丸就清楚,自己做不到将你割舍。
僅僅是一條有關你安危的消息,就讓他如此極端。
他要你活着,平安健康地活着。
“老師?”
指尖停留的時間稍微久了些,你忍着身體的不适感,低聲詢問。
時間的痕迹仿佛越過了這位真理的追求者,你知曉這是老師的研究内容之一,永生。與綱手姐姐的駐顔術相似,大蛇丸的身體保持着高度活性,面容一如與你分别時那樣年輕。
與那時比起來,你長高了,也成熟了,變得更強,也更圓滑。
但在大蛇丸面前,你依舊包含着尊敬,不假思索地喊出那一聲“老師”。
無關年齡,無關立場。
他是你尊敬的人,是寵愛着你、教導過你的長輩。
“……沒有異常。”
無意解釋自己走神的原因,大蛇丸語氣不辨喜怒,暫停了查克拉的探查。
“你的身體健康到不像是個忍者。”
“嘻。我就說我沒事嘛~”
你眯着眼,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老師剛出現的時候你還吓了一跳,為了避免周圍跟你一樣被吓到的暗部做出些冒犯的事情,你便主動跟大蛇丸離開了火影樓。
此刻你身處在大蛇丸昔日被封鎖的實驗室,你上任以後,将這裡恢複成了老師離開前的樣子,打碎的試管碎片已經被清理,各種器材設施也都更新了一遍。
偶爾綱手姐姐還會在這調制一些藥物,所以設施器具一應俱全。
隻不過沒想到有生之年你會成為老師手術台上的“小白鼠”。
大蛇丸依舊不接你的話。他勾着手指幫你把掀到胸口處的衣服放下,衣襟恰好蓋過了你腹部的那道傷疤。
對于你的身體,他從不曾抱有非分之想。就算是有,他也隻會想把你解剖了,看看究竟是什麼構成了這樣精靈古怪的你。
發生在你身上的『奇迹』,可不是簡單的千手血脈能解釋的。
興許你這個人本身,就代表着命運的青睐。
大蛇丸轉過身,從預先準備好的錐形瓶裡倒出半隻試管的淺金色液體,他習慣性地甩了兩下手腕,随後把那支試管遞給你。
你撐着床坐起,順從地接過來,隻看了一眼就不假思索地仰頭灌進嘴裡。
嘗起來有點像青草汁?奇怪,明明是金色的溶液,你還以為口味會更特别一些呢。
見你毫無防備地喝下他提供的液體,大蛇丸的眸光閃了閃,若說不動容是不可能的。
時間會将人改變,你肩負着一村之影的職責,如何能這般相信一個數年未見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