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他開起來“靜音奪寶大挑戰”的臨時任務,挑戰在盡可能不發出聲響的情況下,穿越過父母的門口,成功拿到想要的東西。
這項任務在他記憶中和父母分房睡之後,就經常時不時發起挑戰,至今除了一次半夜偷摸去客廳看電視,被開屏巨大的罐頭笑聲暴露方位之外,顔知曉幾乎一路保持着不敗戰績。
他信心滿滿地推開房門,蹑手蹑腳穿過父母的房間時,居然隐約聽到房間裡傳來母親的啜泣聲:“我是真的擔心啊,你讓我怎麼辦?!”
半夜快四點,兩個人還在聊,聊的還應該是自己的事,顔知曉有些嫌煩地皺起眉,但又忍不住停下腳步,想聽聽他們背地裡,到底對自己是個什麼樣的看法和态度。
門那邊,父親小聲勸了幾句,母親反而哭得更兇了,她說:“他今天撒謊了,他明明就是跟同學出去玩,還騙我們說是學校事兒多!”
顔知曉心裡一咯噔——他們怎麼知道自己的行蹤?!
“他這不就是不想讓你擔心麼……”父親是個老好人,總是這樣有些卑微地勸着,“知曉也是個大孩子了,我們應該多給他一些自由的空間……”
“這讓我怎麼放心?!”母親壓抑着聲音,似乎怕把隔壁睡着的孩子吵醒,“他的那個‘朋友’,把頭發染成那個樣子,曉曉想要手機估計也是跟他學的,跟這種人混在一起,你讓我怎麼放心??”
聽到這裡,顔知曉心中的火氣蹭蹭蹭地瘋狂翻湧起來,恨不得下一秒就破門而入,來一個說走就走的午夜離家出走。
但是他的“靜音奪寶大挑戰”還沒有完成。就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硬生生把顔知曉推門的手給摁了下來。
“他真的不能再交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了!”母親的聲音用力到有些顫抖,“又是晚歸、又是撒謊、又是要玩手機,肯定會被影響打破學習成績的!”
這就是他們口中的“相信自己的自我管理能力”?
顔知曉的拳頭鑽進了又松開,最後,他歎了口氣,選擇踮着腳來到客廳,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還是灰溜溜躲回房間去了。
雖然他自進入叛逆期以來,一向主張把父母的話當耳旁風,但今天母親的言論還是結結實實傷到了他的心——
按照他之前的價值判斷,中學生染發行為等同于紋身,是個進入惡人行列的加冕儀式,換做任何一個人被媽媽這麼評判,他都不會産生半點兒心裡波瀾。
但對面畢竟是戚随。顔知曉在心裡下意識為他開脫——這樣一個連自他己都不知道長什麼樣的盲人,去染個連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樣子的頭發,頂多算是熱血得有點傻,正兒八經的傻子,能有多壞??
再壞能有他那個屠夫姐姐靜姝壞?顔知曉忍不住心想——自己現在看戚随如此眉目清秀,十有八九還有他姐姐襯托鋪墊的因素在。
這樣微微低落的情緒,正好遇上顔知曉腦子裡“跟着感覺走”的高亢歌聲,起到了一定的中和作用。
在各種各樣戚随的反複拉扯之中,顔知曉的情緒達到了一種極其沉重又複雜的平衡狀态。,再加上辟谷的饑餓、半夜醒來的疲勞,生物鐘的警告,多重夾擊之下,顔知曉終于還是扛不住,昏昏沉沉地縮在被窩裡睡着了。
後半夜無夢,沒有戚随在他腦子裡唱歌,顔知曉感覺整個人輕松無比,又産生了微妙的寂寞空虛之感,甚至覺得後半夜變得如此索然無味,少了必不可或缺的,那麼一絲靈魂。
這可真是怕他來,又怕他不來。
顔知曉迷迷糊糊坐起身,頂着那一半功勞屬于戚随的黑眼圈,一邊用磁帶抱着英語聽力,一邊刷牙洗臉洗漱一條龍。
昨晚聽了父母的對話時,他就暗暗發誓——絕不能讓成績掉下來,絕不能讓他們在這塊抓到什麼話柄才行!
他強行收拾好情緒,在上餐桌吃飯之前,又背了一會兒單詞——英語的時間就應該留給早上,在這種記憶力被激活的早上,英語技能學習經驗的獲得,是會有1.2-1.5倍的加持的。
一家人圍在餐桌邊,顔知曉一個人默默低頭吃着早飯,父母則跟往常一樣,在進行着一些拐彎抹角得讓人火大的聊天對話——
他們從東邊那戶染發的不良少年被打到住院,到西邊哪個親戚的小孩因為玩手機中毒成瘾、成績一落淺唱,句句未提顔知曉,又句句在說顔知曉。
顔知曉實在忍不住,“砰”地一聲把碗放回桌上,在戛然而止的寂靜之中,拎着書包出門了。
今天輪不到他值班,所以沒有起那麼早。顔知曉在經過學校門口的時候,下意識放慢了腳步,在一叢叢黑色腦袋中四處張望。
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是想找一個和太陽肩并肩的金毛——但是沒找到,今天的學校門口,是一片粘貼複制一般的黑色腦袋。
正當顔知曉有些失望地悻悻轉身時,一叢比正常毛色更黑的頭發,帶着一張墨鏡帥哥盲人臉,手持那赤霄寶棍、嚣張至極地從遠處走了過來。
顔知曉看着面前宛如漫畫裡走出來的少年人,好半天才忍不住驚歎了一句:“卧槽?帥哥你誰?!”
在馬路上呼喚戚随的名字,或許會被這人耳背忽略,但是一喊帥哥,戚随立馬像聞到了肉香的大狗,“倏”地一下回過頭來。
看着兩人鵲橋相會般雙雙喜笑顔開熱烈相擁,一直跟在戚随身後在暗中觀察的戚靜姝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剛剛這家夥喊我弟帥哥了對吧?他主動過去拉我弟手了對吧?一見到我弟他就喜笑顔開了對吧??
這混小子,果然對我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