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殊捏了一下消失不見的耳釘，從口袋中掏出紙巾，慢條斯理擦拭另外一隻手中的血液。
粘稠的、猩紅的……
剛剛他走下樓梯，就發現本該明亮的地方就仿佛被一層黑布籠罩住，黑壓壓一片。
隻能看清眼前，再遠一點，就什麼都看不到。
樓梯間，隻有他腳步的踏踏聲。
還有那……無處不在、喜歡隐藏在陰暗處的眼珠子。
比如他的左手邊。
謝無殊彎腰，與那眼珠子面對面對視着。
那試圖與牆壁融為一體、幽幽發光的眼睛，就怕有人眼瞎看不到似的。
謝無殊眼都不眨，直勾勾盯着它。
他們之間隔的很近。近到睫毛都能夠觸碰到眼珠子。
瞳孔極黑，虹膜很紅，鞏膜上爬滿了細細麻麻的血絲。
跟他眼睛一模一樣。
是謝也的。
謝也的眼睛無窮無盡，像是雨後蘑菇不斷冒出來。
謝無殊伸出手，放在眼珠子前。
眼珠子瞳孔地震，不可置信來回看了幾遍。
謝無殊溫柔道：“對。跳到我手心上。”
“好嗎？”謝無殊語氣溫柔缱绻，哄騙着它。
它不疑，“啪嗒”從牆壁掉落，就在掉落的那一刻，它不受自己控制，眼睜睜看着自己從空中彈起，惡狠狠把謝無殊右耳上的耳釘撞飛。
耳釘掉地發出的輕微聲，一同它的心，墜落在地。
謝無殊看着準确無誤降落在手心的眼珠子，再看看根本看不清的地面，臉上笑容越發大，語氣也越發輕柔，道：“你長的真好看。”
畢竟跟他一模一樣，不好看才怪。
［真的嗎？喜歡……好喜歡……好軟……］眼珠子完全忘了恐懼，癡迷與他對視。
“以後叫你小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小也……小也喜歡這個名字。］
“小也，你好～”
“小也，你真的好可愛。”
“小也……”
在一句句誇贊下，小也逐漸迷失自我，整個眼珠子都開始暈乎乎。
［暈……］
“小也，那你一定不會介意吧。我……”
［不介意……］謝無殊後面說的話，小也一直都沒有聽清，他眼前的全世界全都是謝無殊那完美無缺的笑臉，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捏爆了。
被謝無殊捏爆在手心。
濕答答一片。
謝無殊微笑，手往下，張開，丢下手心的殘骸。
小也，這行為就當是賠罪了。
-
幸福超市，大型超市，位于幸福小區内。
幸福小區的居民基本上都會前往此處購物。
這些都是謝無殊從手機上了解的信息，就在他準備往下看了解更多的時候，電梯到了。
他熄屏，擡頭。
電梯中有一人。
皮鞋、黑西裝、公務包、大背頭，以及隐藏在黑框眼鏡後面渙散、淡淡死意的雙眸。
僅僅隻是一秒，謝無殊便确認眼前人的身份。
嗯，是社畜。
還是那種被吸幹精氣、毫無生機的社畜。
慘無人道的上司和他悲慘絕倫的下屬。
謝無殊轉動眼珠子，踏步走進去，與社畜站在同一直線上。
眼前的電梯門緩緩關上。
謝無殊并沒有繼續看手機，他可沒有在陌生人面前看手機的愛好。
而且，還比他高幾厘米。
這就意味着，隻要他想，他就可以将他手機的内容一覽無遺。
謝無殊撇着嘴，靜靜等待一樓的到來。
有些不對勁……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變了。
是社畜的目光。
像是影子般悄悄落在他身上，躲在視線死角不斷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但是，自以為瞞天過海的視線因為過于貪.婪而格外明顯，令人極為不适。
雖然說他不介意謝也的視線，但那也僅限于他自己。
他可沒有讓他人視奸自己的愛好。
嘔——
惡心。
就在謝無殊準備瞪他一眼的時候，社畜開口嘗試搭話：“那個……你好，我是住在九樓的楚設。”
他語氣破為幹澀，有些卡頓。
謝無殊側頭，與他對視，唇.瓣微動：“我是住在四樓的林序南。”
“啊……你好你好。”
“……你好。”
……
氣氛詭異沉默下來。
他真是不會講話啊。謝無殊想。
他也沒善良到主動為一個觊觎他的人解圍。
更何況，他現在氣到要死。
謝也那臭崽子，審美不同就算了，還妄圖改變他。
找死吧他！
一想到，謝無殊臉色更黑幾分。
就在要到一樓的時候，楚設再次開口，磕磕絆絆邀請道：“那……那個，下次可以來我家做客嗎？”
見謝無殊懷疑盯着他看，楚設臉漲到通紅，連忙擺手：“不……不，我的意思是說，我很會做餅幹。一直以來都沒敢送出去，所以……所以……”
“所以想要邀請我吃餅幹是嗎？”謝無殊故意拉長尾音，眼都不眨盯着眼前人的反應。
期待、激動以及被隐藏的很好的、深深的渴.望。
不斷吞咽的喉嚨。
這都表面身前人的不對勁。
“好啊。有機會一定去。”謝無殊笑眯眯答應下來。
“啊……那那個……”楚設拿出手機，想要加上聯系方式。
電梯門開了，道：“一樓到了，請走好～”
謝無殊沒回頭，對他随意晃手，告别道：“下次再說吧。”
語音剛落，謝無殊便朝着幸福超市一路走去。
惟餘身後人的目光像是口香糖沾在他腳底上，一直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久久不散。
果然啊……
真是貪.婪而惡心。
唔……大概是非人生物吧。
那不自然泛着些白光的眼睛、根本就不會眨眼的眼皮。
臉部的肌肉也很僵硬，就像是提線木偶被強行擠出來的。
謝無殊走到幸福超市附近想。
還沒來得及繼續思考，耳邊的熙攘聲就把他注意力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