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人就是他小時候。
他供的不是神,而是謝無殊。
謝無殊拿起小金人,仔細端詳着,将小金人翻來覆去地看,指腹輕輕摩挲過他肥嘟嘟的臉蛋,滿意點點頭,“這手藝真是不錯。”
“不過是我小時候模樣,你這是什麼惡趣味?”
“哈哈哈哈哈!怎麼了?這樣更有代入感。每次看見你這麼可愛的模樣,我都忍不住把一切都上供給你哈哈哈哈”林序南仰天大笑,笑的同時又不忘收拾着屋中的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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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失憶了?!!記憶停留到我們喝醉酒那一天?”林序南驚呼出聲。
他本想問出謝無殊死亡原因,現在看來,他的想法破滅了。
林序南比謝無殊早上一年大學。因為家世原因他被送去國外讀大學。這一年來,因為時差原因,他們都是斷斷續續地聊。
謝無殊軍訓時,他們之間的聊天頻率就在逐漸減少。林序南也沒有過多在意,隻是單純以為他是軍訓太累。
貼心決定國慶的時候再好好騷擾他一頓。
比騷擾更先到來的是,他的死訊。
一想到這,林序南臉上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變成皮笑肉不笑。他低垂着眼,麻木粗魯地把酒瓶塞進袋子,自言自語道:“誰能想到呢……”
他總是以為死亡對他們來說很遠很遠,實際上,當死亡真的降臨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卻大腦一片空白,嘴唇嗫嚅半天,也不過是不斷重複着“怎麼會呢”這句話。
謝無殊并不打算把一切都告訴林序南。
跟林序南了解他一樣,他也把林序南摸得透透的。
一旦告訴他,林序南就會再次陷入痛苦之中,而且為了躲避他的死亡,會限制他外出。
如果他真的死了,林序南會徹底崩潰的。死而複生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的謊言。
既然這個世界的他死了,那他就是這個世界唯一且獨一無二的謝無殊。
謝無殊雙手往後一撐,坐上供桌子,随手拿起滴着水的冬棗,懶洋洋道:“你說,我是九月三十号死亡的,可為什麼墓碑上卻提前了一個月?”
“哦,這個啊。”林序南風輕雲淡道:“他們啊,說要挑個好日子,也為了風水。”
他笑着,拳頭卻不自覺攥緊。
對此,謝無殊不屑,好日子和風水,根本不是給他,而是給他們的吧。
“那你今天為什麼也跟着紀念我?”
“哈哈什麼紀念你?”林序南大力拍打他的肩膀,大笑道:“沒看到桌子上的那張照片嗎?我那是在炫耀你死了喝不了酒。叫你在我打遊戲的時候拉我去喝酒。現在好了吧,死了!”
桌子上的照片謝無殊看到了。是他拉着林序南出去喝酒的那一晚拍的。對他來說,不過是昨晚而已。
照片上的他,臉頰微粉,有些失焦的眼睛亮亮的,對着鏡頭肆意大笑着。
林序南雙手一攤,繼續刺.激道:“死了就沒辦法喝酒,就隻能看我喝咯!我還把你那一份給一起喝了。怎麼樣?我夠貼心吧。”
“……真是謝謝你啊。”謝無殊無奈揉了揉眉心間。
“這都是爹該做的,乖兒子。”林序南眉舞飛揚。
這情還能不能煽了?
“話說,沒想到你真把我供起來了。”沉默以對的謝無殊生硬提起另外一個話題。
林序南把所有酒瓶都塞進袋子中,擦了一下汗,“因為我覺得你需要。”
“怎麼說呢?”林序南撓了撓臉,“我總覺得,你一直在我身邊呢。”
“是嗎?”
謝無殊知道,林序南的直覺從某一角度來說是很準确的。
也許他的靈魂真的在這裡看着他們也說不定?
“咔嚓”一聲,謝無殊咬下手中的冬棗,咀嚼幾口之後便皺着眉吐.出,抱怨:“沒味道。”
“?不應該啊……”林序南不信邪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我每天叫别人專門送來的,而且擺之前我都會試過味道。明明很甜才對。”
謝無殊吃了根香蕉,嘴中依舊沒味。與其說是沒有味道,更不如說是味道都被吸走了。
哇哈哈也是如此。
他心中了然,他就在林序南的家中。
于某個角落,正無聲默默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你先去洗澡吧。我等一會買點菜回來做飯。”林序南沒有過多在意,挺直腰,提起四.大袋子酒瓶,叮囑完就離開了家。
謝無殊輕盈一跳,安全着地。
扒拉出新衣服,謝無殊抖開,比在身上,尺寸剛剛好,也符合他的審美。
就像是專門給他準備的。
他拿起衣服,去了浴室。
浴室中霧氣蒙蒙,熱水從花灑噴下。
謝無殊把頭發往後梳,仰着頭,享受這暖洋洋的熱水。
身上的疲憊随着熱水一齊流進下水道。
等到洗完,謝無殊水靈靈套好衣服,随意用髒衣服擦拭他面前的鏡子。
洗完澡,正是人最水靈的時刻,怎麼能夠忍住不欣賞一下自己呢?
鏡中,一青年正在用毛巾擦拭着頭發。
散漫的動作,帶着一股矜貴。
除開那些臉上的釘子,謝無殊骨相非常優越,優越到他父母都必須承認。
很少有人能夠對他的臉說出重話,除開他父母。
謝無殊眼都不眨,進行着澡後例行事——看自己。他癡癡地盯着鏡子的自己,完美無瑕的臉蛋,令人羨慕的身材比例。
“砰、砰、砰”
心跳開始劇烈跳動,響徹在他耳邊。
淡淡青色血管中的血液滾燙而沸騰,流動着他對自己的愛。
永遠都看不夠。
永遠為自己心動。
謝無殊臉上有三痣。
下眼睑正中.央下方各一個,左嘴唇下方也有一顆。
不過現在,謝無殊驟然回神,半垂着眼皮,修長白皙的手輕輕點在鏡面上,撫摸着那唇下角的痣。
現在,連裝都懶得裝嗎?
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