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築》很快就挂在了院門口,這一手爛字一看就不是正經書法先生所書,趙鸾盯着看了兩眼,又漠不關心地垂下眼眸。
她幾不可察地扯了一下嘴角,随後擡步進院。
朱月頓了頓,好奇心促使她不怕死地跟了進去。
兩人步履輕便,落地幾不可聞,因而不遠處正背對着門口,坐在樹下竹椅上背書的主仆二人并沒有察覺到來客。
沈昭看着書上寫的:未嫁從女、既嫁從婦、婦死從女,一時說不上話來,他将書本放在臉上,頭靠着竹椅躺屍,緩緩消化這女尊男卑的社會背景。
一縷青絲随着他的動作,蕩在半空中,與夕陽纏繞,透着絲缱绻暧昧的意味。
若雨站沒站相,當他餘光注意到了門口的人影時,他的心尖狠狠一顫。
若雨故作不知地跟沈昭聊天:“這宮中的公公果然嚴肅古闆,公子受苦了,不過殿下也真心狠,哪怕是對公子不滿,也不必剛入府就讓宮中的人來教訓吧,也太不把我們侯府放在眼裡了。”
趙鸾眯了眯眼,眼中殺意一閃而過。
她倒是很少能當面遇到嚼她舌根的下人,奴才是這般的态度,恐怕,也離不開主子的縱容……
朱月此時已經收回了對這位沈侍君的刮目相看,本以為這次會跟其他人有所不同,沒曾想依舊是個蠢物。
她已經準備回去收拾暗牢的刑具了,隻是不知道是該準備一套,還是兩套。
她視線掠過沈侍君,心中不免歎息,即使是沒看清臉,也能猜到是何等的俊美,隻是可惜了,結局注定是香消玉殒……
“你可閉嘴吧!”
沈昭兇巴巴的一嗓子打斷了三個人的思緒。
“都說了要叫我侍君。”沈昭先是改正了一下若雨的稱呼,随後繼續道:“第一,這不是教訓,是教導,沒看到你家侍君正在背書?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好書!第二,不管是不是殿下的命令,關你屁事啊?你是誰啊你就能随意議論皇女?”
若雨沒有想到沈昭會突然發難,他嚅嗫道:“奴才也是為侍君不平。”
沈昭:“得了,你這哪裡是為我不平,你這是明晃晃的蠢!”
沈昭這下是有些生氣了,前世他就經常跟趙鸾的黑粉鬥智鬥勇,沒想到死了還能讓他當面遇到。
頓了頓,沈昭将書本從臉上拿開,邊起身邊道:“第三,就算是殿下的命令,那也是為了我好,你懂什麼……”
沈侍君接下來的話說不出來了,因為他一轉身就看到了兩位光明正大偷聽的人。
荊王殿下絲毫沒有偷聽被發現的心虛,她視線沉沉看向沈昭,隻是單單站在那裡,就迷得沈侍君想當場去挖野菜。
這強大的氣場促使若雨下意識地跪了下來,他将頭埋得死死的,恨不得當場消失,内心惴惴不安,祈禱着趙鸾并沒有聽到他的不敬話語。
趙鸾沒有分絲毫眼神給若雨,一個将死之人罷了,她看向正欲請安的沈昭,搶先一步道:“怎麼,剛學完規矩就忘了怎麼行禮?”
沈昭:“……”他膝蓋本來就要彎下去的,但是他又不能像若雨那裡秒跪,他總要在乎一下形象和姿态吧。
沈昭偷偷看了趙鸾一眼,規規矩矩地給趙鸾跪下,“給殿下請安。”
他本想福個禮意思一下,但是想着挽回一些形象,就給趙鸾行了個大禮。
沈昭拍戲的時候最不喜歡跪戲,原因很簡單,他當年跑龍套的時候,曾經連續跪過好幾個月,吃了不少苦,膝蓋的舊傷也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那個時候他是男主的替身,導演不可能在意他的感受,隻想怎麼好拍怎麼來,男主演的是草根逆襲劇本,但是偏偏他沒有任何演技卻又背靠資本,全劇組包括導演都要看他的臉色拍戲,所以各種跪戲都是沈昭上。
沈昭跪了幾個月,膝蓋也青紫了幾個月,即使後面角色爆火,不用再跑龍套當替身了,他也最讨厭下跪的戲份。
但是此時,他端正地跪下,動作雖帶着絲僵硬,但面上沒有半分勉強,眸底盛着暖色的夕陽。
趙鸾看了他一眼,随即移開目光,淡聲道:“起來吧。”
沈昭毫不矜持,他麻溜地起身,強忍住大腦因供血不足而造成的短暫眩暈,笑吟吟地迎向趙鸾:“殿下可要進屋坐坐?”
趙鸾盯着他那張蒼白瑰麗的臉,那眼尾的桃花還在盛開,她不知怎的竟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沈昭松了一口氣,揣着一顆激動的小心髒,引領着趙鸾進門。
他其實還想再表現一番,親自泡茶招待什麼的,但是這泡茶的實力确實有所欠缺,況且,他也不知道若雨将他的嫁妝茶都放哪裡了。
于是兩人就這樣一站一坐,面面相觑,空氣似乎停滞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