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愈演愈烈。
就在魏明姝即将竭力倒下的那一瞬間,有人接住了她,一雙微涼的手撫在了她的眼前:“師姐,閉目。”
是裴知筠。
他的嗓音依舊是清淩淩的,甚至還有些不該出現在現在的輕松淡定。
魏明姝在聞到熟悉的香氣後就放松了警惕,在完全力竭前收回了神識。裴知筠感受到魏明姝原本覆蓋出去的神識已然收回,才将手放下。
明明同樣身處狂風之中,裴知筠卻仿佛絲毫不受影響,他所在的周圍像是進入了另一個獨立空間一般平靜。
魏明姝靠着他,努力調息自己的靈力。她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神海裡,卻愕然發現本該枯竭的神海竟已經慢慢恢複過來。
她以前不是沒有過度使用神識的時候,但基本上都是要好好修養數日才能恢複些許,怎麼這一次竟恢複的如此之快?
魏明姝想張口詢問裴知筠現在是怎麼回事,卻發現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勉強動了動指尖敲敲裴知筠的手背,和他示意。
“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幻境。”裴知筠也懂她的意思,開口解釋:“我曾在宗門的藏書閣裡見過類似幻術,故才能僥幸不受控制。”
“師姐剛剛的術式失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人的神識本就是虛構出來的,師姐自然無法控制。”
“不過,我們确實已經到了‘海晏城’。”裴知筠蹲下身,攬住魏明姝的腰身,手上一個用力,就将她背到自己背上。
魏明姝現在也沒時間去計較師姐尊嚴了。裴知筠背着她,穩穩的向前走着。她費力地睜開眼睛——
原本空無一物的面前,出現了一座灰色的,寫着“海晏城”牌匾的高大城牆。
*
裴知筠背着魏明姝緩緩走近海晏城。剛走進城門,門口的侍衛就舉劍攔下了他:“公子來海晏城所為何事?”
裴知筠朝他含笑點頭,語氣平靜:“來為城主賀禮。”
原本還一臉兇狠的侍衛聽他此言,就把佩劍收回,臉上也帶上了親近笑意:“原是如此……”他目光稍稍往上移,盯住了他背上的魏明姝:“那這位是……?”
魏明姝剛想開口,這個侍衛卻好像說服了自己一般,目光在他們二人間來回移動,最後停留在了魏明姝身上,笑着開口:“該是公子的娘子吧?”
那侍衛的眼神,根本不像在看别人妻子,反而像是在看什麼待價而沽的死物一般,上上下下地從魏明姝身上掃過,令人作嘔。
魏明姝強忍着怒意,沒有作聲。
這海晏城處處都充滿了詭異。自裴知筠背起她起已有半炷香左右的時間,她雖已恢複一二力氣,但渾身靈力像是被禁锢住一般,無法調動一絲一毫。
“嗯。我家娘子之前受了傷,行動不便,故才被我背着。”裴知筠眉頭微蹙,卡着魏明姝膝彎的手往上提了提,讓她避開了侍衛的目光。
裴知筠面上還是帶着滴水不漏的笑容,聲音卻有些發冷。他擡起眸看着侍衛:“還請大人通融。”
魏明姝也配合着擡起頭,對着那個侍衛勉強擠出了一個虛弱溫婉的笑容。
剛剛在靠近這座城牆的路上時,裴知筠就已經小聲和她說了需要注意的事情。
這海晏城本就行蹤詭秘,目的不明,而流傳出來的寥寥可數的線索裡,唯有一點是被特别強調的——
不要違反這座城,給你規定的身份。
當人們來到這座城後,都會得到它所規定的角色身份。你若要實現自身所願,就必須按照它所說的去做。不可以違反,更不可以暴露出異常。
這也是為什麼,裴知筠在剛剛并沒有選擇解釋的原因。
聽了裴知筠的話,門口的侍衛稍微收斂了一下自己的眼神。他艱難地将自己的目光從魏明姝身上移開,轉而移到了裴知筠的身上。
但當對上那隻眸子時,他心中的貪念反而更加猛烈,腦海裡的每個想法都湧動着想吃掉他們的貪婪惡念。卻在某個瞬間盡數被壓下,給他擠出了為數不多的理智。
“既是來給城主賀禮的,又哪裡談得上通不通融。”侍衛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收回了自己垂涎欲滴的目光,退後幾步回到原位,讓他們進了城。
裴知筠微微颔首,對于侍衛怪異的表現視若無睹,背着魏明姝徑直走進了城。
直到魏明姝和裴知筠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遠方,侍衛才再一次地回頭遠眺,涎水不斷地流出,目光裡滿是扭曲的渴望:“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他貪婪地嗅着空氣中殘餘的氣息,身軀再也無法維持人形,化作一團翻騰着的惡臭黑霧湧進城内。
眨眼間,那壯觀雄偉的城門就消失不見,隻留下平靜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