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魏明姝收拾完東西來到練功堂時,裴知筠已經到了。她向裴知筠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跟她走。
見裴知筠已經跟上來了,魏明姝便轉身往後門走去。
練功堂後門是滄渺宗管控最松的出入口,往往是隻有個别受罰的弟子來看門。她這回是背着師姐偷偷溜下山,走這條路是最容易成功的。
可當魏明姝前腳剛剛轉出去,後一秒就看見執法堂的隊伍往這邊走來。
“真是倒黴!”魏明姝暗罵一聲,便急忙拉着裴知筠往假山後躲去。
執法堂往日都不見來巡邏過,偏偏今天就來這個最偏僻的出口了。
魏明姝緊緊抿着唇,目光盯着那群執法堂的弟子,祈禱着他們快點走人。
一直安靜着任由魏明姝帶着他到處走的裴知筠突然開口說話了。
他低下頭,靠近魏明姝耳邊,似乎有些不解:“師姐為何這般……小心?直接與他們說不行嗎?”
本不願告訴裴知筠自己是偷溜下山的,魏明姝此刻也沒辦法,隻好小聲地應付回去:“師姐不同意我外出,這回我是偷溜出去的。”
“那…不如讓我出去和他們說說?”
裴知筠有些羞赧地笑笑,“師兄他們一直都很信任我,我出去和他們解釋一下應該可以糊弄過去。”
“你行嗎?”
魏明姝有些懷疑,但比起被執法堂的人抓住導緻之後想溜下山更加困難,還不如讓裴知筠去試試。
“那好吧。你見機行事啊。”
囑咐完幾句,魏明姝就硬着頭皮和裴知筠直直走向巡邏隊了。
為首的弟子是執法堂首席,名叫梁賀。在滄渺宗弟子中算是年長的,一向鐵面無情,哪怕是對身份比他高的魏明姝依舊嚴苛。
魏明姝之前便有過幾次被他抓到的經曆,此刻更加緊張,手腳都有些僵硬。
而身旁的裴知筠倒是一如既往,熟稔地走上前和梁賀問好。
而魏明姝就目睹了在她印象裡一直闆着張臉的梁賀難得的露出笑意,對裴知筠點點頭,轉過頭來看到她的一瞬又皺起了眉:
“二師姐為何來此?”
魏明姝被氣笑了,“怎麼,何時我去哪也要和你報備了?”
“大師姐在離宗前特意交代,不許您下山。”
梁賀不理她的惱火,依舊平靜,隻是态度依舊不讓半分。
“請您回去吧。近來雲衍界都不太平,大師姐也是為您考慮。”
在氣氛變得更加劍拔弩張之際,裴知筠上前走了一步,将魏明姝擋在身後。
他向梁賀拱了拱手,語氣平和:“梁師兄多慮了。魏師姐這回是同我一起下山修行的。”
“和你?”
梁賀有些不信。魏明姝什麼時候會同人結伴下山修行了?
“正是。”裴知筠摸摸鼻尖,目光有些慚愧,“如師兄所知,我天賦不佳。如今有秘寶現,我雖不敢妄想奪得秘寶,但與之伴生的靈草卻對我的修行有極大益處。”
裴知筠扭頭,目光看向還在生悶氣的少女。
“而魏師姐正是來幫我的。師姐不願讓别人知曉此事,所以才想從此門離宗。”
語罷,他歎了口氣,目光懇切,“還請師兄通融。”
“若是如此……也非不可。”
雖心中還有些疑慮,但當對上裴知筠眼眸時,梁賀莫名就松口了,甚至于心中還生出了幾分希望他們遇見危險的惡念。
“多謝師兄。”
裴知筠微笑,在無人注意之時瞳孔飛快地閃過了一道翠綠的光芒。
而魏明姝就眼睜睜看着裴知筠三言兩語就說服了以鐵面無情出名的梁賀。
直到被裴知筠帶着走出滄渺宗,來到滄渺鎮上,她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這麼搞定了?”
“嗯。”裴知筠含笑點點頭,語氣輕快,“承蒙師兄信任。”
“不,這不是……”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吧?
魏明姝心中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梁賀這種人是會這麼輕易就松口的嗎?
午後的陽光正好,耀眼的光線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在裴知筠身上暈染開來。
魏明姝停下腳步,擡頭看向他隻瞧見他白皙的側臉,在陽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裴知筠也頓下腳步轉過頭來。
燦爛的陽光在此地沒了遮擋物,大片大片地把他籠罩起來。淺灰色的瞳孔對上了光線,逼出了刺激性的淚水。
裴知筠輕嘶了一聲,用手擋在眼前。他有些難受地半眯起了眼,還含着水霧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魏明姝,長睫微微一顫。他朝着魏明姝歪了歪腦袋,語氣有些不安:“師姐……我是做錯了什麼嗎?”
“不。沒什麼。”
魏明姝默默扭回了頭,不去看此刻在陽光下聖潔單純得如同一尊神像的人,不想承認自己突然覺得有些許心虛。
魏明姝大步大步地往前走,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在。而裴知筠逐步跟着她,神态自若。
路邊的商販看着這兩人氣勢非凡,心知大概是滄渺宗上的修士,目光不由得有些豔羨。
他搖了搖頭,吆喝了一聲,想給自家養的狗喂食。
往日裡商販剛喊一聲,大黃就早已經迫不及待地跑出來撲到他腿上。可今日他連喊幾聲都不見大黃身影。
商販心中疑惑,繞着鋪子走了幾圈才發現大黃躲在角落裡,夾着尾巴嗚咽着。
他順着大黃的目光看去,就正好看見那位穿着白袍神仙似的公子。
那公子面容溫和,低眉時恍若悲天憫人的仙人。陽光為他鍍上了一層金邊,可那倒映出來的漆黑影子裡……
卻好似潛伏着來自深海的狩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