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天衍寺推算天機,大兇,佛子公布于世。實。”
“二月廿五,極北境秘寶現,異光三日不散。實。”
……
“三月初二,師姐外出除魔。存疑。”
夜色如墨,滄渺宗已是一片靜谧,遠處的幾處峰上還可見點點燈光。
魏明姝放下手中筆,揉了揉手,在琉璃燈照耀下蹙眉看着手中這張遍布黑色筆迹的紙張。
前面的事件都被她用朱筆在後面寫下了“實”,唯有最後一個還未發生,隻寫了“存疑”二字。
今日已是三月初一。
魏明姝深深地歎了口氣,向來自傲的人此刻神情充滿了凝重。
自從半個月前她重重複複做了好幾次的夢第一次和現實中發生的事對應上後,她便開始記錄夢中所說的大事。
一次對上号可能還能用巧合圓過去,現在這全都對上号了,哪怕她再不情願,也沒辦法不當真。
三月初二是師父的壽辰。
夢境是紛雜和混亂的,唯有幾個特别重要的事會比較清晰。夢中師姐是在師父壽辰這天離開宗門的,所以魏明姝現在才能提前知曉具體時間。
雖說師父已經離開滄渺宗外出雲遊了好多年,但師姐與她依舊習慣不約而同在此日都留在宗門裡。
按照以往經驗來說,師姐是絕不會在那天外出的。
魏明姝站起身,往窗外看去。
院子裡種的海棠花開得正好,開了幾簇花的枝幹在雨中搖搖晃晃,被春雨打落了幾片粉白的花瓣。絲絲密密的雲霧在雨中缭繞,若隐若現。
滄渺宗位于中原江南地帶。江南多煙雨,每到這個時節,滄渺宗上總是雲霧彌漫,各峰上都零零散散點着琉璃燈,遙遙望去,唯見點點星光。
可她的聽雨峰不同。
明亮的燈光從山腳一直亮到聽雨閣門口,好似一望無際的星河。
幼時她總嫌一盞琉璃燈不夠亮,怕路上會摔,師姐嘴上說她嬌氣,背後裡卻一直悄悄給她做琉璃燈。一盞又一盞,從聽雨閣門口一直挂到了聽雨峰山腳。
可就是這樣一個世外仙境,五日後卻變成了人間煉獄。
她還記得夢中的那個場景,熟悉的人們拔劍相互殘殺,玉石地面上全都是黏膩的血液,紅得刺眼。
昨日還笑着和她打招呼的同門弟子,轉眼間就變成了了無生機的屍/體。
向來冷靜堅強的師姐一夜白發,被迫親手将她最疼愛的師妹廢成凡人。
“……!”
魏明姝狠狠搖了一下頭,從那個夢境帶來的巨大恐慌感中回過神來,将眼裡将落的淚水逼回去。
“還來得及,還來得及。”
她一遍遍地重複說給自己聽。
哪怕夢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至少隻要在那天到來之前離開滄渺宗,就不會拿到那塊莫名出現在她門前的魂玉,也不會釀成之後的慘禍。
魏明姝走回床邊,揮手将琉璃燈熄滅,躺到床上,靜默等待着明天的到來。
*
第二天一早。
差不多一夜無眠的魏明姝揉了揉額角,緩緩走到鏡子前。
鏡中少女長相極為豔麗,一雙光彩四溢的狐狸眼總是靈轉的,大多數時間都有着一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嬌縱感。
可今日那雙眼眸下挂上了點點烏青,倒是顯得沒有往日那般氣勢淩人,像有些蔫頭耷腦的嬌貴花兒。
魏明姝用力揉了揉眼眶,可鏡中少女眼下烏青沒有因此減少半分,還因為剛剛搓的太用力而有了幾分薄紅。
“算了。”
魏明姝默默放棄,站起身來随便換了件朱紅的襦裙就往師姐往日晨習的地方趕去。
時間已經來不及讓魏明姝好好調整自己的外貌,隻希望師姐不要看出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好。
春雨下了一夜依舊未停。魏明姝舉着傘,匆忙趕路下衣袂還是被雨絲打濕。
離清風閣門口還有一段距離,魏明姝就遙遙看見一襲白衣的師姐頂着細雨在院子裡練劍。
謝岚手握太恒劍,身形翩若驚鴻,婉如遊龍。四溢的劍意層層波蕩出去,将空中點點雨滴盡數震碎。
“師姐——!”
魏明姝才剛剛開口,謝岚就好像有所知覺一般轉過頭對上了她的目光。那還暗藏劍意的眼眸動了動,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柔軟了下來。
“阿姝?”
如雪中寒梅般的人徐徐收了劍,快步朝她走來。
“怎麼突然來了?先進屋吧。”
謝岚看着魏明姝被打濕的裙擺,手指熟稔地掐了個訣,便将那一小塊潮濕的裙擺烘幹了,随即拉着她往屋裡走。
這些天來一直提心吊膽,又偏生不好告訴師姐自己因為一個夢而吓得好幾天睡不好覺的魏明姝鼻子一酸,撲進了謝岚懷裡。
“怎麼了阿姝,有人欺負你?”
謝岚有些愕然,條件反射般地就想提起劍,可又頓住想了想,在如今的滄渺宗,比起魏明姝受人欺負,她去欺負别人可能還更合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