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糾結。其實她有點不想說結束，可能是出于覺得封澤這個人很好，也可能出于某些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于是她沉默地頭吃掉最後一點米飯，餐盒裡還有很多菜沒有吃完，但南薇已經差不多飽了，就放下筷子說：“我帶回家清理了吧，洗好再給你，今天謝謝你特地跑一趟。”

封澤在她之前伸手把餐盒一個個收起來拎在手上：“吃得滿意就好，我自己回去洗吧。喜歡我下次再做。”

她還要加班，沒準備離開電視台，隻跟着封澤下樓給他開閘機。

再給閘機刷卡前，封澤扭頭對她說：“如果想要結束這種關系的話，和我直接說就好，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我不會糾纏。”

他說這話時是笑着的，但笑意卻未達眼底，甚至在南薇看來有一絲苦澀。

“是嗎？”她不是在意他會不會死纏爛打。

封澤點了點頭：“你選擇假戀愛也是迫不得已，我理解的。這種假性關系如果一直存在，可能對你會有負擔。”

“那……”南薇突然腦子轉不過來，他都這麼說了，是不是在引導她提出結束。她直接就問，“你想要結束是嗎？”

封澤開了開口，卻沒說出話來，他是想下意識否認的，但南薇已經開口：“我知道了，那就這樣吧，這段時間很謝謝你，哪天有空我請你吃飯。”

末了她又說：“等元旦後吧，地址你定。”

說完她刷卡，閘機打開，封澤欲言又止，卻被她開口催了一句：“再見，我還要上去加班。”

他可能，今天有點說多了，或許南薇并不想……

出了閘機，他又搖搖頭，否認了自己荒謬的想法。可能是這段時間的相處給了他一種兩人之間很親昵的錯覺，可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他還是十年前那個自卑的高中生，能與她相識相知已經是奢想了，十年後也沒有資格要求更多。

他看着手心的保溫飯盒，苦笑一聲歎了口氣。

不自量力。

＊

南薇在辦公室加班直到十一點才離開，臨走時還拷了資料帶回家，人忙碌起來後确實會想得比較少，她沒有時間去想奶奶的事，幾乎是一門心思都撲在工作上。

從包裡拿出車鑰匙準備開車回家時，正好看見了包上新挂上去的向日葵挂飾，她覺得這個向日葵很眼熟，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便沒再多想，輕撥了一下那向日葵後就按響車鎖驅車回家。

她到家之後父母都已經關燈休息了，她靜悄悄地進門按亮玄關處的吊燈，橙黃的光亮灑下來，落在她頭頂，把頭發都染成金黃色。她有些累，換鞋時一屁股坐在換鞋凳上有些不想動，想起身把包挂好，眼神卻掃到了架子上另一個包上，背帶上的挂飾是一個褐色小熊抱着一束向日葵。

向日葵，她幾乎是立刻聯想到了封澤今天送給她的挂飾，于是起身把那個小熊取了下來和今天收到的向日葵放在一起。

小熊手上的向日葵沒有來處，是突然出現在它懷裡的，今天的這個向日葵是封澤親手做的。兩個鈎織向日葵，一模一樣，唯一不明顯的區别就是今天封澤送的這一個技藝更加精湛一些。

這麼巧嗎？南薇想。

不過這種手工小花的做法應該都一樣吧，不會那麼巧的，況且小熊手裡的這一個已經是十年前的了，那個時候的封澤明明還是一個不怎麼說話，木讷又敏感的高中生，怎麼可能會在她包上放上一個向日葵，還不跟她講。

南薇這麼在心裡說道，随後把兩個挂飾都放回原位。

明明今天已經很晚才到家，又在睡前看了會資料，幾乎快淩晨一點才躺到床上，可南薇卻思緒有些活躍，竟然沒有一絲困意。

她想到了封澤下午說的話，想到了這些天和封澤相處的點點滴滴，甚至更遠，她想到了高中時期的事。

窄巷中就着昏黃路燈背英語的封澤，還有低着頭站在公交站台等她的封澤……他總是腼腆地低着頭，聲音輕聲細語的，南薇那會兒喜歡跟他開玩笑，偶爾逗他一下，他總是會紅着臉低下頭去。

他很愛臉紅，臉皮很薄，總是低着頭不敢與她對視。

現在也一樣容易臉紅。

入夢之前，這是南薇腦海中想到的最後一句話。

這兩天南薇緊鑼密鼓地準備新節目，同時每天還要直播新聞，忙得腳不沾地，一直到12月24日這天，座談節目的第一期順利錄制結束，她才得以喘了口氣。

攝像機關掉後，幕後的導演拿着台本過來，兩眼放光：“南老師，我太佩服你了。”

剛剛錄制過程中，因為幾位嘉賓來自不同的國家，又是領域中的佼佼者，對一些國際事件有着不同的看法，剛剛在對一些事件的讨論中險些起了争執，一時間導演後背都快濕了，差點叫停重錄。

但當時南薇以一個适當的玩笑恰到好處地将話題引走，同時又側面誇贊了兩位教授，引得差點鬧紅臉兩位教授頓時氣消，節目順利繼續錄制。

這些大咖，台裡請來是借助了省政府的線，如果鬧得不好看，肯定會影響到國内外的輿論。

見南薇巧妙化解了這場争執，導演過來對着南薇鞍前馬後的，招呼小助理把奶茶奉上。

“行了。”南薇側過身避開她，把别在衣領上的麥克風取下來順手放桌上，“奶茶不用了，下一期的提綱快點發我就行，再搞這種極限三天的準備時間，我真罷工啊。”

說是這麼說，但台裡上下都知道南薇對工作的認真态度，别說罷工，就是早退都沒出現過。

導演比了個【OK】，又拍了幾句馬屁才走開。

座談的嘉賓中有一位女教授菲亞是她之前做記者時有一次去國外采訪結識的，錄制結束後兩人簡單聊了聊，對方說很喜歡甯桠這座城市，于是南薇盡了地主之誼，請這幾位外國教授到甯桠當地很有名的家常館感受當地美食。

餐館位于鬧市區，一片繁華，熱鬧至極。

甯桠人喜辣，菲亞說什麼都要嘗試當地的重油重辣口味，最後給她這個白人吃成了紅人，南薇隻好大冬天又點了一份冰粉給她去辣。

一直到桌上飯菜都掃蕩一空，菲亞還意猶未盡，腫着嘴巴說下次還要再來吃。

結束之後南薇叫了車送兩位教授回酒店，臨上車之際同行的一位男教授卻沒上車，問南薇居住在哪裡，他說身為男士不能讓女士獨自夜路回家。

南薇說甯桠很安全，她自己可以另外再打車，可那位叫羅恩的男教授卻說甯桠的夜景十分美麗，想要多看一會兒，南薇無奈隻好先送菲亞上了車，自己再作導遊和羅恩多走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