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這幾個月好好複習。其他的事沒得商量。”
南懿挂了電話,南薇還舉着手機在耳邊,聽了那頭傳來的“滴嘟”聲半晌都沒有動作。
“為我好不應該尊重我的意見嗎?”她喃喃說了一句,然後放下手機背了書包回自己房間。
她還記得第二天答應好要和封澤一起趕公交,很早就睡了,甚至沒有心情多看一眼今天信心勃勃背回來的筆記。
什麼煩心事明天都會不見的,對了明天得記得提前把早餐放進包裡,不然車上好難拿的。
早餐!她突然想起來今天回來的時候走得太快忘記把早餐紙條貼王阿姨店門口了!
完蛋了,她看了眼時間,0:13分。
明天早上再去吧,可是早上王阿姨的店會有很多人排隊,要等好久,她可能會遲到。
她無奈起床穿好外套,攥着手機和早餐紙條下了樓。
夜晚的路口空無一人,隻有橙黃的路燈在道路兩旁直挺地站着,十月的天氣開始轉涼,早晚溫差大,她走在路上感到有些冷,跑了兩步來到王阿姨門口,把紙條貼好。
貼好後确定不會被風吹掉後她才打算,突然又有點不着急了。
夜晚好安靜,安靜得有些可怕,她戴上外套上的兜帽,嘴裡不自主地念叨着一句英文詩分散注意力:
“Still wouldst thou sing, and I have ears in vain ……To thy high requuiem become a sod.”[引]
就在她念完閉上嘴時,身後卻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說話聲,很輕很輕,聽不清在講什麼。如果不是在如此靜谧的黑暗裡,幾乎沒人能發覺。
她背脊挺直,謹慎地轉身,在巷子口看見一個長長的身影來回踱步——是在去封澤家的那條巷子。
她心中疑惑,怕是壞人。掏出手機想給封澤打電話,但翻了個遍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封澤的聯系方式。
她站在原地,心中有些害怕,擡頭看了一眼四周,放心了,頭上有好幾個監控。
那聲音又響起來,她屏息聽着,卻發現那聲音不是别的聲音,是背書聲。
還是在背英文短句呢。
南薇放下心來,這個點還在背書的能壞到哪裡去。
她猜那人就是封澤,便上前看了看,還真是。
隻見封澤站在巷子口的路燈旁,手上抱着一本小冊子——是高中生最常買的那種知識點集全小冊子。
南薇問他:“你怎麼在這裡看書?”
封澤被吓了一跳,連忙起身把書放到身後藏起來。
面前的南薇擋住了路燈的光,影子投映到他的臉上,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南薇的臉,他的心跳驟然變快,興許是被吓的。
“你怎麼在這?”封澤問,他臉上全是茫然的無措。
“我今天晚上忘記給王阿姨明天的早餐紙條了,剛下來貼她門上。”南薇道。
“你為什麼在路口背書啊?不冷嗎?”
封澤搖了搖頭:“我睡不着,在屋裡開燈會打擾到我媽媽。”
南薇伸手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她這才發現昨天從這裡過時巷子裡面的孱弱的路燈已經徹底壞了,亮不起一點光亮,怪不得封澤會到巷口來。
“你是不是壓力很大啊?”南薇問,“比如不能掉下第一名之類的,可是你媽媽看起來不是那種會逼你的家長诶。”
“不是。”封澤低着頭,眼神不知道落在地面哪塊石頭上,“她不會要求我。但是我想再努力一點,帶她去治腿。”
南薇沉默了,她平時如何歡脫話密,此刻都像失去作用了一樣,她不知道怎麼安慰封澤,隻好說:“一定會好的。”
她看出來封澤并不想多提起他的家庭,于是她也不多問,後腿半步想先回家:“太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早上一起走,記得等我啊。”
這裡離她家還有一段距離,封澤跟着她出來說太晚了要送她過去。南薇沒拒絕,往前走去,任封澤跟在後面兩步的距離。
“今天張樂一沒跟你說什麼吧?”南薇問他。
“沒有,你走後他接了個電話也走了。”
“算他識相。”
“你打算藝考嗎?”封澤開口問她。
“不知道,應該不會吧。”南薇說着聳聳肩,“畢竟我還沒長大到能對抗我爸媽的地步。”
封澤也沉默了,可能這個命題在他那也無解吧。
“啊!高中生沒有人權!”南薇突然沖着前方空蕩蕩的街道說,“煩死了!為什麼不讓我藝考!我不想做翻譯!”
“一點兒都不想……”發洩過後是低沉的絕望,南薇站在原地,頭垂得很低。
兩人身後的影子重疊在一起,那個稍長一些的影子擡起手,在女生頭上停留了一會兒,從地面上修長的影子來看,像是在安慰。
過了一會兒後,南薇擡頭:“我到了,你走吧。”
說完她大步往前跑進了樓裡。
地上隻剩一道影子,隻見那影子垂頭看着自己的左手,半晌後,突然拿出自己背在身後的書,拍打了一下那隻左手,而後沉默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