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珏凝着眼前十七歲時的自己,那一臉倔強于不耐,讓他深知無法勸說十七歲的自己理解二十七歲時的他,感情這事兒還得慢慢來,江珏輕歎一口氣,說:“算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看好清野,至于學習……”江珏想到未來局勢,還是勸誡了一句:“你最好好好學。”
“這些零食你帶回去,不要一下全給他,不要讓他覺得你很奇怪。”江珏将零食袋遞過去。
江07噎他:“你倒是想得挺周到。”
江07不想看到自己這張臉,更不想聽到他左一句林清野,右一句林清野,接過零食扭頭就走。
半個小時的覓食睡覺時間就這麼全被他耽誤了,一路上氣鼓鼓地踢着一顆石頭洩憤,邊踢邊往前走。
零食袋裡全是什麼牛奶、巧克力、果醬面包、糖果這種甜到發膩,吃一口能正步踢到法國的東西。
沒有一個他愛吃的。
老東西肯定賭他不會吃,所以才買的。
可還真讓他賭對了。
服!
江珏越想越氣,一怒之下,江珏将那顆被他用來洩憤的小石頭一腳踢飛,石子沿着一道弧線落入花園裡。
“啊……”一聲微弱的悶哼聲從石子落地處傳來。
不是哥們,誰會在快上課的時候蹲在花園裡啊!
花園被建在教學樓旁,鵝卵石鋪成一條小道,在花園内蜿蜒轉折。四周被草圃圍起,根本看不到蹲下的人。
江珏快步走去,隻見花園那顆柳樹下,靠近錦鯉池旁,白襯衫露出一角,再往前,便見藏在草圃下的清瘦身影。
江珏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在心裡瘋狂祈禱:千萬别是他千萬别是他千萬别是他千萬别是他!
“對不……”
話音未落,那人循聲回過頭來,細白的指尖輕掩額角,原本平靜柔和的臉因緊鎖的眉頭而添上幾分痛色。
得,還真是他。
林清野忽然擡起頭,江珏的視線一下便落在林清野鎖骨那顆小紅痣上,陰影掃過,明晃晃,一如昨日那張,那張……
道歉的話卡在唇齒之間,漸漸發酸。
他話頭一轉,問林清野:“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在……練習。”林清野溫吞的聲音輕輕融進江珏耳中。
他這才發現,林清野指尖還捏着半塊碎面包,膝蓋上平鋪着一本素描本,上面繪着一群聚集覓食的彩色錦鯉。
江珏有些意外,他倒是沒聽那人說林清野還是個美術生。
啊,差點忘了破石頭砸到他的頭了。
江珏很不情願的蹲下身,語氣生硬地問:“你的額頭還好嗎,我看看。”說着,江珏便伸手想去觸碰。
卻被林清野側頭躲過,聲音細弱蚊蠅:“沒事。”
斑駁光影落在二人身上,随枝條飄搖而浮動。江珏懸停在半空的手指蜷了蜷,最終還是選擇收回。
空氣在兩人間凝滞,唯剩樹影晃晃和耳邊錦鯉争奪搶食之聲。
“叮當——”
預備鈴打破二人間的凝滞氛圍。
林清野連忙攏起素描本,翻飛的紙頁間似乎藏匿着一張黑白畫面,緊接着他又從草地裡抓起一支炭筆,速度快到等江珏回過神來,林清野已經站起身了。
蓦地,江珏一把抓住林清野的胳膊,固執道:“回教室等着。”他同樣站起身,将手中的零食袋塞給林清野。
随後,少年拔腿沖向醫務室,腳步聲驚散了池中錦鯉和落在銀杏樹上的鳥雀。林清野垂眸看着手中的零食袋,指尖輕撫過上面殘留的溫度。
素描本被他緊抱在懷中,心中暗自慶幸——
好險,差點就被看到了。
林清野輕吐一口氣,不再逗留,朝着教室走去。
預備鈴提前兩分鐘響起,等他走回教室剛剛好上課。江珏一定是來不及的,他将零食放到江珏課桌上。
還未坐下,夏修擠眉弄眼暗示着問他江珏在哪。
林清野搖頭。
江珏……不知道在哪。
額角紅痕泛出的火熱灼燒感卻在提醒他,江珏或許去了醫務室。
英語課上,梁怡初進門便擡手在鼻前扇了扇,細眉微蹙,說:“我說咱班男生啊,不要總是一下課就去瘋,身上的汗臭味馬上就要溢出教室了。”
“诶,坐後排靠窗那個,是陽光太熱把你蒸熟了嗎?”梁怡将全班目光引到後排靠窗那人身上,正是渾身冒熱氣兒的夏修。
夏修哪能聽不出梁怡話裡的調侃,隻是微低着頭,耳尖因打球産生的餘熱還未褪去,在陽光下蹭蹭冒着熱氣。
“報告——”清脆的聲音打斷全班的笑聲,梁怡偏頭一看,隻見江珏站在前門,汗珠早已浸濕衣衫,同夏修一樣冒着熱氣,胸口劇烈起伏着,但他卻面上不喘。
“你又去做什麼了?打球受傷了?”梁怡眼神掃過江珏手中帶有校醫務室标簽的塑料袋,倒也沒過多為難他,“那就别跑這麼急,回位置上坐好。”
江珏從前門繞到後面,見零食擺放在他桌上,心裡湧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煩躁。
林清野對他回來也隻是淺淺看了一眼。
還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失望。
他将零食拿下來,把買的酒精和創可貼一同放在凳子旁,接着又從抽屜裡拽了張稿紙,筆走龍蛇寫下一句話——
「零食、碘伏棉簽和創可貼,給你。」
江珏将紙推給林清野,林清野收回聽課的視線,垂眸看了一眼,回——
「不用,謝謝。」
字迹清秀工整,又帶點筆鋒,比江珏狗爬的字不知好上多少倍。
江珏一天被他拒絕八百次,哪受過這種待遇,繼續在紙上寫——
「行,下課我幫你貼。」
他就是蔫壞,賭林清野臉皮薄,賭他不好意思,又帶點現在和未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林清野看見這句話,果然犯了難,眉頭皺在一起,活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貓。
筆尖停停留留,右手指節被他捏得泛白。最終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