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想藥廬的木門緊閉,姚溫透過窗戶縫隙朝裡看去,裡面空無一人。
不知道半夏又跑去了哪裡。這一趟走了空,卻也不算空,他本身還要再去一個地方的。
一座墳頭前,姚溫跪在地上,鄭重其事朝墓碑磕了頭,墓碑上歪歪扭扭刻着字,這是年幼的他為母親立的碑。
“阿娘,如今我拿到殿選名額,明年便可以直接參加殿選。”沒有太多喜悅,也沒有太多悲傷,他用着極其平淡的語調,似乎在說一件不輕不重的事情。
“他們聽到這個消息,都很開心……”姚溫說到這時,低眸瞥向腕間的菩提手串,“鄭夫人為我求了個手串,說是帶着能夠護佑平安。我對他們,似乎已經沒有當初那麼強烈的恨意與矛盾了。”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他輕描淡寫,默了半晌,他才補道:“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我很想你,阿娘……”
*
宮裡也傳了喜訊,皇後娘娘有喜了,而與此同時,高老爺病逝。
高遊忙着操辦白事,皇後有喜的消息傳到高家的時候,他隻是有些麻木,他似乎有很久沒有見到高葉兒……不,應該稱她為娘娘了。在靈堂守靈的高華高黛聽說了此事,一面為大姐姐高興,一面卻也為高家這位頂梁柱的逝世而悲傷。
兩相沖擊下,黛兒先病倒了。請來的大夫神色凝重,隻說是黛兒本就身弱,如今大喜大悲下,身子受不住,隻能靜養。黛兒的母親哭哭啼啼,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
高華這邊,則被皇後以照顧安胎的名義喚進了宮裡。
楊約來吊喪時,瞧見高遊一幅萎靡不振的樣子,望着昔日好友如今這副模樣,他想了想,還是道:“原本若按照孝制,你該守孝三年的。但都察院那邊離了你,效率也大打折扣,陛下的意思是……”
“奪情?”高遊接過話。
楊約點點頭,“你若不想,陛下也不會勉強的。”高遊搖了搖頭,勉強扯出一絲微笑,“無妨,父親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我為了他而空守幾年光陰。”
楊約百感交集,最終隻道:“節哀順變。”
“嗯。”高遊擡眼望他,“前些日子我瞧見戶部那邊在清算礦地?”
楊約面色不改,“無妨,隻是需要撥給邊區軍的軍饷,拿不出來,不就隻能重算老賬,但我畢竟不在戶部了,也不知具體的情形。”
高遊似是若有所思,楊約試探道:“你是聽到了什麼消息?”
高遊搖頭,扯出一笑,“無事,我隻是随口一問罷了。”
他岔開話題,“聽說你那兩個學生都拿到殿選名額了?恭喜你啊。”
楊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他們自己争氣,若是沒有我,他們自然也能有如此成績。”
高遊對那兩人并不感興趣,兩人又寒暄了一陣,楊約便從高遊家中告辭。
這頭的徐易,還未來得及喜悅,便又重新投入到殿選的準備中。
隻是他仍看不盡書去,腦子裡反反複複都是那個紋樣圖案。
他仿佛又陷入到那段回憶中去,撲面而來的熊熊烈火,火舌張牙舞爪朝他撲來。
隐約之間,他聽到母親的哭喊聲,“易兒快跑!”
記憶的最後,他隻來得及看見母親的胸膛被刺刀貫穿,鮮血淋漓,反而将刀上的紋樣洗得更加刺人眼。
他握緊了拳頭,蜷縮在不遠處的角落,眼淚無聲滴落,他眼睜睜地看着父母慘死,可自己卻無能為力。
因為他一無所有,所以無能為力。
“拂衣閣……”徐易眼神陰沉,他必須要入朝堂中去。
有些東西,有些事情,隻有在朝中方能得到。
也隻有在朝中,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哪不防楊約憑空從後面冒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人吓得一哆嗦,反倒把楊約也給吓到了。
“你想什麼呢?那麼出神?”楊約心有餘悸道。
徐易扭過頭,瞧見是楊約,反倒是松了口氣,“我隻是一想到幾月後的殿選,心中有些緊張。”
楊約拿起書案上的書,“瞧你鎮定自若的樣子也不像是緊張。”
他瞧着徐易似是有心事的模樣,他也不便追問,歸根到底徐易若是不願告訴自己,再怎麼問都沒用,隻能希望他能夠解開自己的心結罷。
新年一過,新春伊始,便到了殿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