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枝頭,亂雲飛渡,今夜難太平。
雁回聲順着地圖去到最裡一進的書房。
白日裡,此處靜谧安然,邊上一排翠竹點襯,頗得幾分隐逸閑趣。可如今入了夜,竹影婆娑,最易藏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書房沒有上鎖,雁回聲輕而易舉推開了門。
他借着月色勉強探索,耿琨的書房與别家别無二緻。
進了門,入目先是扇山水畫屏風,左右各有空間,他朝左側瞄了眼,左側布局簡單,似是茶桌,供休憩之用。他隻簡單看了眼,便轉身進了右側。
右側進去置了張紅木書桌,雁回聲用手一抹,蹭了一層灰塵,書桌後靠整排書櫃,一格空了出來,專放瓷器文玩。
書桌上的一幹用具擺放齊整,雁回聲來回看了幾遍,并未找到可疑之處。
他把目光轉向書櫃。
最頂格的書櫃放了些卷宗,雁回聲走過去,他微微踮腳,伸長手臂,從高處取下那摞卷宗。
光線實在昏暗,但雁回聲沒帶火折子,隻得作罷,認命将卷宗放回原處。
可餘光不經意瞥見擺放的瓷器。
說是瓷器,或是用瓷人更為妥當。
瓷人懷抱琵琶作演奏狀,栩栩如生,活靈活現。雁回聲湊近觀察,看這做工質料似是白瓷,白瓷潔淨如玉,薄如紙,質量上等,常見于京都官宦家中收藏。
可這瓷人說不出來的怪異。
雁回聲仔細打量着,終于找到怪異之處的來源。
瓷人抱琵琶的方式。
當朝琵琶以南音琵琶為主,經過數年演變,演奏方式以及流派都有所不同。
瓷人的怪異在于,身着前代服飾,抱得琵琶卻是豎抱。
豎抱琵琶的方式在本朝才逐漸普及,而在前代,多是以橫抱琵琶為主。
雁回聲皺着眉,他伸手撥弄。
沒成想那琵琶是個可活動的機關,雁回聲将琵琶撥橫。
似乎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沒有話本故事裡“轟隆隆”的山洞突然開啟。
但他極其敏銳地捕捉到一個細微的聲響,像活扣機關發出的聲音。
雁回聲繞到書櫃面前,重新審視,他忽然發現一道罅隙,就在書架中央。
他眯着眼,雙手抓住兩旁的隔欄,用力一拉。
書架一分兩半。
“山洞”是不會主動跳出來的,還得靠自己動手。
這個空間極黑,伸手不見五指,若貿然進去恐怕會有風險。
雁回聲還在權衡利弊,哪不防聽見門口傳來聲響。
是誰!?
難不成是耿琨,他大半夜來這作甚!?
來不及再作進一步思考,雁回聲轉頭踏入那方空間中,迅速關上了門。
門一經關上,外面的機關又自動複原。
來者并不是耿琨。
姚溫打着蠟燭,方才小範叮囑于他,開啟暗道的機關是一個琵琶。
臨行前,範飲溪愁眉苦臉,“姚大人,我沒進過暗道,您這番切記要小心,若有危險就趕快回來。”
姚溫知曉這是小範真心實意擔憂,“無妨,我總不能開門撞鬼吧,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他端着蠟燭,蹑手蹑腳走入書房,來時專門去看了耿琨那邊,耿琨已然和衣睡穩,眼下便是最佳時機。
姚溫按着範飲溪同他說的,找到了那個小機關,他瞧着瓷人,心中卻生出不安。
白瓷質乘上品,而這瓷人雕刻精美,恐怕價值連城。
耿琨一個縣令怎會有得起這物,哪怕他親戚是段嘉玉,京官的俸祿支付京都的房價都夠嗆,哪來的餘錢……
但眼下不是想這個的時機。
姚溫按下心中的疑惑,上前撥弄瓷人。
他撥弄好了瓷人,尋思應當會自動開啟。
于是他在那靜靜等了半晌……
?
怎麼沒動靜……
姚溫皺着眉,他端了蠟燭細細查驗。
這才注意到書架中間有道縫。
啧,這機關做都做了,何不做個全自動的,他這時隐隐懷念起嚴逸微了。
工部尚書雖領尚書一職,但閑暇時素愛擺弄研究機關零件,當初他在京師的房子也是請了嚴逸微幫忙設計。
扯遠了,姚溫歎了口氣,他把蠟燭放到桌案上,自己則嘗試徒手掰開書架。
“轟隆”一聲,書架被他掰開來,姚溫拍去手上灰塵,複端了蠟燭,朝那黑黝黝的空間探去。
燭光昏昏,暗道乍一打開,僅可窺見一點明光。
他端着燭台小心翼翼踏進暗道,回頭打量着暗道的門,似在思索是關上還是開着。
罷了,關上為妙,到時從裡面應也有機關打開。
姚溫這麼想着,又把蠟燭放了地上,擡手關門。
關門一瞬起的風搖曳了燭火,隐約籠出一個人影,隻是姚溫并未察覺。
他拿了燭台,一邊打量着周圍的牆壁,一邊仔細着腳下的路。
暗道的路雖鋪了地闆,但仍崎岖不平。兩側是用于照明的燭燈,暗道較狹窄,一人過正好合适。
行至一處,眼前卻開闊起來了,這又是一個空間。
隻見此處置了幾排書架子,架子上摞着不同的卷宗。
姚溫心下凜然,果然是這!
他放了燭台,借着燭光匆匆過去書架,拿起就近的一卷翻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