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溫不冷不熱看了他一眼,“你的帳我日後也會算。”
“姚大人是要恩将仇報麼?”周檐抱着手道。
“一碼歸一碼......”姚溫這麼說着,睜眼狀似無辜,“我公私向來分明,人品不見得有什麼評判标準,但你還是可以信我的職業操守的。”
周檐氣急反笑,“你倒是說說你的職業操守。”
姚溫不欲再與他争辯,還有諸多事情要處理,他怕範飲溪那頭出事,先哄道:“你要是想聽,等回去後我再講,如今實在抽不開身。”
他頓了頓,直覺不大禮貌,于是又補了句。
“今日之事,還是要多謝周大人。”他道:“但姚某眼下确實有要緊事,我身子已無大礙,先告辭了,改日必有重謝!”
周檐的話還沒出口,姚溫便先一步“逃之夭夭”。
周檐抱着手目送這人遠去,他咂咂嘴,轉身回卧房換了衣服,那是一套夜行衣。
有的事情,總兵不方便出面,但雁回聲可以。
......
高遊這兩日的興緻都不高,或是因為細雨連綿,高遊不喜歡下雨天,拖泥帶水的,麻煩。
他興緻缺缺的樣子落到段嘉玉眼中,便全然變了味兒。
這位右侍郎在别人面前似個開屏的孔雀,如今到了高遊身前,倒是乖乖把翹起的尾巴收了,唯恐哪一句觸怒了這位主兒,他察言觀色道:“大人......”
高遊支着額頭靠在太師椅邊,他身着紫檀袍衫,指間套個玉扳指,擡眼間盡顯王孫意氣。
“吩咐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段嘉玉道:“已經運往庫存了,就是......”
“說。”高遊道。
段嘉玉支支吾吾:“半路阻截,我們連買主的身份都不大摸得清,風險實在大。”
“可你不也做了?”高遊噙着笑,反問他。
段嘉玉語塞,高遊難得有點耐心,他打了個哈欠,慢條斯理道:“買主是江湖身份,卻訂購一批軍用的裝備,本就已觸犯法條,若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兵器被劫是小事,那江湖人士終究難敵朝政,最怕捅出來,為了保密,那人也隻能啞巴吞黃連。”
段嘉玉疑惑,“既是江湖身份,為何又要訂購軍用兵器?”
“難不成?”
高遊笑道:“不管那人背後有誰,便都不敢捅出來搬到明面上講。”
試問當今朝政,還有誰能争得過權勢滔天的高家?
哦,除了皇室。
說起來,還要去面見太後來着,高遊漫不經心想到。
自搬入慈甯宮後,正經的安甯日子也不見得有。
不過,這處的花園格外賞心悅目。
高太後雖貴為太後,實際也才三十不到的歲數,耐不住整日悶在屋内。
她無事便總愛在花園中遊玩,說來也奇怪,慈甯宮中引河道聚成水潭,潭邊修了臨水亭,專供人休憩玩水,可太後從不靠近這裡,從前身為皇後時是這般,如今便更是避之不及。
太監侍女們挖空了心思想讨主子歡心,精心養殖,花木品種繁多,假山精巧,時不時又要重新修繕一番,當真似個人間天堂。
今日高太師要來。
她一反常态,竟是在臨水亭擺了幾道小菜,自個兒定定坐在椅子上,一邊聽着琴女演奏曲目,一邊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高遊拜見太後,太後萬安。”
她擡手,命侍女們都撤下,“過來坐吧,備了幾樣吃食,你瞧瞧合不合口。”
高遊入座,不忘客套關心,“聽說前些日子太後突發頭疾,微臣甚是擔憂。”
她道:“勞高太師挂念,許是前陣子風刮得猛,如今倒要舒緩些。”
“哀家久居深宮,不問朝事,不知這幾日皇上的态度。”她語氣自然。
高遊拿了筷子,卻并不夾菜,“皇上日理萬機,是臣無能,不能為陛下分憂,亦不能解太後之慮。”
太後笑了笑,“哀家這些日子頭疾嚴重,但也有聽聞因此誤了朝政。”
“高太師,可有此事?”她聲音故意拔高了些。
高遊放了筷子,正色跪地道:“微臣無能,絕無此事,太後聖體欠安,宜頤養天年,至于因頭疾而誤朝政,更屬子虛烏有。”
“至于耽擱朝政所指,連正兒八經的政務亦算不上,不過是有心之人要誇大挑撥您與陛下的關系罷了。”
高太後道:“太師請起,太師身為兩朝重臣,赤膽忠心。哀家也恐行差踏錯,又丢了高家的臉面,如今有高太師的話,哀家也能放了心。”
高遊愣了愣,方才回道:“頭疾并非一日兩日能愈,太後安心将養,剩下的微臣會處理。”
高太後笑了笑,卻道:“高遊,你剛才在愣什麼?”
高遊低着頭,一言不發。
高太後笑道:“你方才,想起了誰?”
......
臨水亭畔,有一佳人,若神女可遠觀,似明珠難蒙塵。
榮曜秋菊,華茂春松,羨襄王之際運,恨天人之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