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後,又是一番把脈、上藥、喂藥等折騰自不用說,一切安頓好以後,銀粟道,“殿下,醫仙說了雖有神蓮補血益氣,也非一時半刻能醒,至少也得三兩日。殿下不如去休息,我在這裡守着。”
“不用,你們先都出去吧。”陸離擺擺手。
衆人隻得退下。
陸離坐在離陸珠床邊很近的椅子上,忽然頭有些疼起來,遂閉目養神。隻在右手小拇指系了一根靈線,另一端系在陸珠的手腕上,這樣對方一醒,自己就能知道。
陸離隻覺剛合眼不過片刻,那靈線便動了,忙睜眼去看,隻見陸珠醒了,呆呆地看着他。陸離忙上前摸摸她的額頭,還是很燙,“怎麼醒了?是不是難受得厲害?”
“疼,胳膊疼……”陸珠的聲音有氣無力。
陸離聽了不免又生出幾分氣惱,“你還知道疼?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做?”
陸珠眸光滿是困惑,“是你告訴我的啊,你忘了嗎?當時,就在這個窗外的樹下……”說着擡手指了指外面。
陸離下意識順着看去,隻見窗戶不知何時打開了,一股冷風灌了進來。他擔心她受涼,起身走至窗前,剛要關時,卻見陸珠在外面樹下站着,背對着他。
忙回頭望向床上,哪裡還有人影,急出門去找她。
“珠兒,不回去在這兒做什麼?寒症剛好,你不要命了?”陸離說着已走到樹下,抓着她的胳膊将她轉過來。
誰知,竟看到了七八歲模樣的陸珠。
周圍寒風呼嘯穿身過耳,陸離莫名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回溯時空來到了那天。
“大哥哥,我的寒症已經好了,所以我才想出來透透氣的,你别生氣,我們現在回去就是了。”
陸珠稚氣未脫的聲音傳來,陸離見她面容神色似恢複往日嬌俏,心神一恍,實不忍再令她傷心。
此時恰好風停雪止,便将自己的披風摘了,蓋在她原有的鬥篷上面,又給她戴上雪帽,裹得像個小粽子一樣,俯身道,“再待一小會兒,我們就回去,好嗎?”
陸珠感受到陸離披風傳來的溫暖和蓮花清淺暗香,緊緊抱着陸離,把臉埋進去,從中傳出悶悶的一聲,“好。”
陸離見狀笑道,“等你寒症徹底好了,以後想出來多久就出來多久。”
“大哥哥,都怪我不好,每次寒症發作都要你損傷心蓮來救我。”陸珠甕聲甕氣地說道。
陸離剛準備說這點損傷很快就能恢複。又聽陸珠道,“不知有沒有其它醫治方法?我是說,萬一,我以後碰見也患此病的人正在發作,我與他又無心蓮相通,該如何相救?
又或者是,萬一你恰好不在我身邊,相隔甚遠,我獨自一人又如何自救?”
陸離心中警鈴大作,指尖發涼,回想當時也是這般情景,萬不該告訴她,雙手便按着她的雙肩,将她從懷中拉出來,果見她躲閃的眼神,緊握着她的雙臂,鄭重其事道,
“沒有萬一,也沒有其它醫治方法。你若發作,隻能來找我,不管什麼情況,我都不會不管你,都會救你,明白了嗎?”
陸珠聽了卻吓得渾身發抖,低頭啜泣不止。陸離莫名感到一陣心慌,卻愈加聲色俱厲,“我說的,你到底明白了沒?”
陸珠聞言渾身僵了一下,哭聲驟停,繼而低聲道,“明白了,有朝一日,若你不願管我,不肯救我,我便隻有死路一條了。”
陸離腦中猛然閃過在那昏暗逼仄的屋子,陸珠半死不活躺在地上昏迷的樣子,隻覺仿佛被一把錐子從嗓子眼直剖到心口。
忽又想到她眼下隻有七八歲,是如何預知多年後的遭遇并未雨綢缪?還是說她這麼多年一直在自己面前如履薄冰?或者說這一切果真另有隐情?
此刻萬籁俱寂,陸離一時也有幾分恍惚,難辨此刻是真是幻,心中卻揪得緊。他雙手将陸珠的臉輕擡起來,不顧手上沾了她許多濕冷淚痕,
“我何曾有一次真的狠下心對你不管不顧?你若發作,理應直接找我,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傷害自己?”
陸珠卻止了哭音,“如果重台蓮真能心神相通,為什麼我的病痛你從來感受不到?所謂‘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可如今你既不願救我,又不讓我死,是為什麼呢?”
“是啊,既不願救我,又不讓我死。把我們困在這裡,究竟是為什麼呢?”
陸離聞聲心驚,回頭看去,懷乖身着青衣,神色冷漠,隻瞳孔深處隐隐透出一點哀傷。
“珠兒,過來,該走了。”懷乖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