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掌墊在雪地跑上沒一會就開始刺痛,樹枝停下腳步,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擡眼看到魏清潭站在雪地裡。
她等得似乎有點無聊了,伸出手接雪花,雪花卻偏偏不落在她的掌心,堪堪挂在她的睫毛上。
“樹枝!”人類擺着手,懷裡抱着的一堆購物袋。
“老婆!”樹枝撲了過去。
“你看,我順便給你買了雙鞋,這樣就不怕踩在雪地上冷了。”
今晚的娛樂除了給樹枝換裝,還有例行的睡前電影。
魏清潭選了一部經典電影,點擊播放便熄滅了煤氣燈,躺回樹枝毛茸茸的懷裡。
電影出現了結婚典禮的場景,魏清潭心想樹枝肯定愛看,沒想到頭頂傳來一陣幽幽的聲音:
“老婆…你說…我要是人類的話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啊?我想像不出來。”
樹枝垂下眼,屏幕的光線照不亮眼底的幽暗,他的手臂摟住人類的肩膀,爪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皮膚:
“那你說,假如我去到你的世界,适合做什麼工作?”
“工作?”魏清潭眨了眨眼思索起來:“警察吧,嗅覺靈敏又跑得快,肯定會是個好警察。”
“警察!”樹枝的耳朵一下子立起來:“警察工資高嗎?可以掙多少錢?”
“這個…我不太清楚。”魏清潭側頭看他一眼:
“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亂想?認真看電影好不好?”
樹枝沉默不語,綠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線之中閃爍着,魏清潭無奈地擡口氣,捧住他的腦袋,一個用力的吻落在狼的額間。
樹枝搖了搖尾巴,回饋以一百倍熱情的親親。
電影落下帷幕,魏清潭的眼皮也瞬間落下來,她在樹枝懷裡找了個舒适的位置,感覺身體緩緩墜入溫暖的夢境,鼻尖環繞着樹枝身上的清新香氣。
這一天實在是完美,但這隻是站在魏清潭的角度上的看法。
對于樹枝來說,今天的幸福中似乎包裹着尖銳的砂石,咽不下去又不願吐出來,疼得他眼角溢出淚來。
人類舒緩的呼吸聲就在耳畔,可那熟悉又親切的味道中卻夾雜着一抹讓樹枝不虞的氣息:一個陌生的男人。
味道可以反映許多信息:
這個男人年輕,健康,養寵物,使用了香水…觸碰過他的伴侶。
樹枝輕輕将自己的伴侶籠罩在身下,幽深的目光死死盯住她的肩膀。
那個男人碰過她的肩膀。
樹枝甚至能看到當時的情景,高大的男人摟住她的肩膀,雖并未貼近,可在旁人看來卻像是将人攬在了懷裡。
他接下來還想做什麼呢?摸她的頭發,她的臉,她的唇瓣…
他出神般的将爪尖按在了那抹淡粉上,力道愈來愈重,身下的人類終于不适地皺了眉,扭過頭換個姿勢睡覺了。
樹枝夢中驚醒般猛地收回爪子,無措地躺回了他的位置。
他望着帳篷頂,滿眼驚恐:自己到底怎麼了?
剛剛那一瞬間竟然想咬上人類脆弱的脖頸。
這種感覺陌生又可怕,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控制了身體。
他不敢問魏清潭,因為他隐約察覺,她一定會被這樣的自己吓住。
對了,問問姐姐吧,蝴蝶什麼都知道。
雖說暫且拿定了主意,樹枝卻還是不能安心。
紛雜的思緒逐漸充斥他的大腦,綠色的眼睛望着女人的背影,逐漸墜入空洞的漩渦:
就像擅長捕獵的狼更容易獲得母狼青睐,有錢的男人在女人的眼中是不是也具有相似的吸引力?
樹枝忍不住地幻想,如果他是一個人類男性,那麼他就可以努力工作,為魏清潭供更好的住所,更華麗的衣服,更優渥的生活。
可實際上呢?
他隻是一隻狼,連牙刷都握不穩的狼,拼死也隻能為她獵來一具她不需要的、血淋淋的動物屍體。
所以她為什麼選自己?
她會後悔嗎?
如果她想要在屬于人類的世界,和人類結婚怎麼辦?
到了那時,他是裝作不知道?還是決然離開?
那股陌生又可怕的感覺又湧了上來,樹枝呼吸一滞,猛地将視線轉開,不再看她的方向。
…
魏清潭緩緩睜開眼,伸手按亮枕邊的手機:
上午7:30
困意還未散,她揉揉眼睛轉頭看向身邊的狼,卻見樹枝平躺着,雙目定定地望着帳篷頂。
那憔悴的模樣,簡直像一整夜都沒睡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