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強被這冷淡的語氣吓了一跳，渾身寒顫，尋找着理由，為自己開脫。

“可是……可是，如果我不跟着福哥……不，那畜生，如果我不跟着那畜生一起欺負你的話，他們，就會轉過來欺負我啊……”

王大強悲從中來，越說越委屈，還妄圖引起甯真的共情。

“呵。”甯真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這就是你欺辱我的理由？”

言外之意，便是讓他好生再想想。

可王大強身體疼痛，神經高度緊張，還以為甯真這是真的在問他。

“對啊，甯真……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想啊。”他拼命道歉，模樣凄慘不已。

甯真本性善良，就算是被欺淩得十分可憐，也依舊閃爍着驕傲的人性光輝。

他仿若置身事外的靈魂，終于出現了一絲動容，融回了身體裡去。

就在這一刻，他臉上高傲、冷酷、視世間為無物的神情，終于散去。

重新變回了那個怯懦、自卑的模樣。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可甯真，卻仿佛感到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從右手緩緩脫離而出。

他不禁小心擡起自己的右手，手指相撚，觸到了一層淡淡的濕意。

是鏡中人，它離開了。

甯真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來。

在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是鏡中人，仿若蓋世英雄般出現，幫助了他。

可它，卻就這麼淡淡離開了，深藏功與名。

甯真看着仿若死豬般呻.吟的王大強，各種陰暗的思緒閃過，最終，卻化為一片虛無。

就當他不存在就好，他不想再次動手，弄髒他的手。

既然王大強已經受了苦，如果他趁現在又報複回去，他便成為了自己最不喜歡的那種人。

善良的甯真，雖慣會逃避，但也逐漸學會了與痛苦和解。

“以後，不要欺負别人了。”縱有千言萬語，甯真最終隻說了這麼一句，“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

甯真知道，除了他之外，其他班上，也有好幾個被王大強欺淩的受害者。

“好好……”王大強最怕甯真落井下石。

他眼神一暗，表面上答應得好好的，心底，卻閃過無數陰暗的想法。

等他好了之後，定然會……

得到了王大強的回複，甯真沉重的心情，變得輕快起來。

雖然他弱小不堪，但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就在甯真走到門口之時，王大強面色扭曲，心髒一跳，突然一怔，無數個心底話，仿若倒豆子似的，一咕隆倒了出來。

“說真的，你都被大家欺負慣了，就被他們多欺負一次，讓我免受欺負，又怎麼了。”

門口的甯真，忽然停下。

“你也知道的吧，甯真，被他們欺負，是很難受的。我知道，你無父無母，家中隻有個死太老婆，被欺負了，就欺負了呗，又沒人給你撐腰。”

口中說出了平日裡絕不會說的心裡話，王大強面色恐懼，隻覺自己仿若被一股邪惡的力量給控制了。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舌頭和嘴巴。

更多的心底話，傾瀉而出。

“你不知道，我看你這副懦弱的樣子就來氣，怎麼會有你這麼懦弱的男的。老大欺負你時，你都不敢反抗，唯唯諾諾的，那樣子，看起來真是愚蠢至極啊。”

不，不是這樣的……

王大強睜大了眼睛，恐懼的瞳孔中，仿佛倒影出一個面無表情、缺了一隻手掌的甯真。

“既然你都自認為是我們的出氣筒了，那我不欺負你一下，豈不是顯得我很無能，呵呵。”王大強嗤笑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鄙夷。

甯真：“……”

他雙手握拳，終于回頭。

語氣淡淡：“王大強，你說完了嗎？”

甯真柔和的語氣，似一計清醒劑，讓仿若被邪魔控住的王大強抖了抖，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舌頭和嘴巴。

王大強：“……”

他無力地辯駁着：“甯……甯真，如果我說，我不想說先前的話，你信麼……”

别說是甯真了，就連王大強自己，也不相信。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這種話。

或許在以前的某個時候，他的确偶爾這麼想過。

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陰暗面，王大強也不例外，況且，他又不是什麼世俗意義上的好人。

然而，他現在，卻是直接在正主面前，将所有曾經的、過時的陰郁想法全都說了出來，毫無保留。

王大強也是要臉的。

甯真淡淡垂眸，觑他一眼，緩緩道：“王大強，記住，你答應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