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栀趿着拖鞋去客廳,沈宴恰好從樓上下來,兩人撞個正着。
男人站在最後一個步梯台階上,一身煙霧藍家居服,筆挺高大,身姿落拓,許是剛洗過澡,烏黑的發上還沾着淡淡的濕潮。
這好像還是沈宴第一次在她面前穿家居服。
那張臉深邃立體,輪廓分明,是少見的英俊,氣質卻沉穩斯文,肅而不冷,像個傳統的大家長,周身透出不可亵渎的威嚴感。
宋暖栀拎着雙肩包,不自覺挺直脊背,乖覺地叫人:“沈叔叔。”
沈宴從最後一個台階上走下來,偉岸颀長的身姿停在她身前。
一道暗影攏過來,宋暖栀睫毛輕顫,感受到無形的壓迫。
沈宴:“你叫我什麼?”
宋暖栀拎着書包帶的指節微收,後知後覺地想起,她此刻再叫他叔叔不合時宜。
不過叫老公……實在羞于啟齒。
她索性忽略掉稱呼的問題,沖他咧嘴笑問:“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看到女孩臉上呈現的淺淺梨渦,沈宴沒再糾結她剛才的那聲叔叔,溫聲道:“二十分鐘前。”
看來沒等她太久,宋暖栀松一口氣:“今天經濟學老師拖堂了一會兒。”
沈宴嗯了聲,看一眼她拎着的雙肩包,裡面鼓囊囊的物體将包撐出長方的形狀,明顯是書本。
他去前面的沙發上坐下:“這學期的課怎麼樣,吃力嗎?”
“目前還可以,感覺最難的是計量經濟學。”宋暖栀跟着過去,蹲下來把包包放在他旁邊的沙發,又從裡面取出自己的課堂筆記遞過去。
沈宴接過來:“這一科是數學、統計學和經濟學的交叉學科,你現在隻是覺得吃力,後面如果想要學得更深入,隻靠本科數學都未必夠用。”
宋暖栀手肘撐在沙發上,掌心托腮,在心底暗暗歎了口氣。
她何止是吃力,裡面涉及的數學模型和統計方法她都快吐了,上學期班裡挂科率極高,得虧有沈宴幫她補習,她拿了班裡最高分,結果這學期還有這門課!
沈宴翻看她的課堂筆記,她的字娟秀工整,本子上用不同顔色的筆标記着重難點。
沈宴又翻開一頁,側眸正欲說話,注意到兩人如今的姿勢。
宋暖栀原本是蹲在沙發邊上,後來覺得累,直接改成跪坐在地毯上。
此刻又因為沈宴正翻自己的筆記,她不自覺胳膊撐着沙發,上體前傾靠過來,下巴幾乎快要放在他的大腿上。
從沈宴的角度看她,有些居高臨下。
頭頂暖色的燈光照着她溫婉乖順的眉眼,瓊鼻挺秀,唇上隻塗了無色唇膏,呈現出自然的粉嫩潤澤。
視線在她唇上停留須臾,沈宴重新看向筆記本:“地上涼,坐上面來。”
他嗓音多了幾分喑啞,宋暖栀因為怕被他提問專業知識,正保持着警戒狀态,根本沒留意到絲毫異樣。
她“哦”了聲,把書包挪開一點,坐在沈宴邊上。
沈宴翻開另一份筆記,問她:“金融工程怎麼樣?”
宋暖栀說:“衍生品定價那一塊會有些頭疼,不過課堂上記好筆記,課下多做習題,考試題倒是都能做出來。”
她話音剛落,一張粉色便簽從筆記本裡掉了出來,盤旋着掉在地上。
她眼皮突跳,心裡暗叫不妙,急忙要去撿,一隻修長勁瘦的手已經先她一步拾起。
宋暖栀眼睜睜看着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着那張四四方方的便簽。
便簽上用簽字筆勾勒着線條簡單的人物肖像,她畫的是一男一女,兩人都穿着襯衫,和他們兩個結婚證件上的照片有六七分像。
見沈宴一直在看那幅畫,宋暖栀又羞又窘,在筆記本裡發現這張畫像,很容易讓人誤解她學習的時候還在回味兩人的結婚證。
迫不得已,她幹脆伸手去搶。
沈宴的胳膊順勢往上一擡,使得宋暖栀撲了個空。
男人側目看過來:“什麼時候畫的?”
“就,課間無聊的時候随便畫畫。”她也不知道當時怎麼就畫了這個,後來又随手放進筆記本裡給忘了。
宋暖栀偷瞄一眼沈宴,他神色平和,望着那張畫像時面上瞧不出情緒。
她再次鼓起勇氣去搶,結果沈宴又躲開了,不肯還給她。
宋暖栀氣得腮幫子鼓起來:“您怎麼欺負人呢……”
沈宴難得笑了聲:“這樣就算欺負?”
宋暖栀不說話。
沈宴看她一眼,把那幅畫遞還回去。
宋暖栀迅速接過來,胡亂塞進包裡,聽到身側的沈宴評價道:“畫得不錯。”
宋暖栀耳尖一紅,下意識回頭,沈宴已經一臉正色地重新翻看她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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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和宋暖栀都偏愛中餐,晚飯阿姨做了三菜一湯,蔥爆牛肉和闆栗雞翅宋暖栀喜歡,清炒春筍尖和蟲草花竹荪湯是沈宴的偏愛。
宋暖栀愛吃肉,沈宴在身材管理方面比較自律,晚上一般吃素。
吃飯的時候,兩人幾乎沒有交流。
宋暖栀吃飽喝足,剛放下筷子,她手機響了。
觑一眼備注,她看向沈宴,噓了聲:“我姥爺。”
随後點綠色的按鈕接聽,手機貼在耳畔:“姥爺!”
手機那端,傳來老人和藹慈祥的聲音:“栀栀,吃晚飯了沒有?”
宋暖栀漂亮的眉眼彎起:“嗯,剛吃過呢。”
“吃的什麼呀?”
宋暖栀報了今晚的菜名,姥爺說:“今天學校食堂的飯菜這麼豐盛?”
宋暖栀一怔,看向對面的沈宴,男人恰好看過來。
四目相對,宋暖栀的視線匆忙避開:“我和室友在學校外面的飯店吃的。”
沈宴挑了下眉,倚在靠背上眯眼看她。
宋暖栀感受到男人的審視,她渾身不自在,捂着手機跑出餐廳:“姥爺,我還在飯店呢,信号不好,等我去外面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