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準希惡郎臍上一寸的位置,提起降魔杵,直直刺去。
可下一瞬,一隻巨手擋住了降魔杵的去路。
朝朝震驚地擡頭看去,希惡郎正側臉睨着她,它的臉上有好幾處被玄燭捅出的窟窿,看起來傷得不輕,但傷口正在不斷愈合。
“小姑娘,你是無法将降魔杵刺入我死穴的。”
希惡郎慢聲說着,然後轉頭看向還在施法限制它行動的玄燭,又開口說道:“待那家夥身後的月光熄滅,他便也無法限制我的行動了,到時,就是你倆的死期。”
朝朝也轉頭看去,這才發現玄燭身後的月已經變成殘月,而且玄燭的身體也同希惡郎一樣,溢出了很多黑氣。
那輪月消失之時,就是他們的死期……
朝朝沉默地看着玄燭。
見她沉默的模樣,希惡郎還以為她是怕了,于是又低聲嘲笑道:“你們是鬥不過我的。”
“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朝朝的聲音落入耳中後,希惡郎立刻收起笑意,垂眸看向朝朝。
它看見,朝朝笑了。
“你知道過去崇明上神是如何誇我的嗎?他說我是天界的棟梁,是天族的驕傲,是蒼生的希望!”她笑着說道。
“敢小瞧我這個棟梁,是你這家夥最大的錯誤。”
最後一字落地,朝朝的額前再次顯現金色的火焰紋樣,全身也瞬間燃起氣勢兇猛的金紅火焰。
她的手緩緩松開降魔杵,用身上不斷湧出的火焰去助推降魔杵繼續前進。
看着降魔杵逐漸被她推動,希惡郎面露詫異:“不,你不可能……”
未等希惡郎說完,它攔在降魔杵前的手掌竟‘咔嚓’一聲,出現了裂紋。
在不遠處看着朝朝的玄燭,微眯起肅冷的視線。
那個僅如蠟燭一般的小火苗,正在飛快地成長。
不過短短時間,朝朝的法力就提升了。
崇明到底送了個什麼東西到他身邊?
看着希惡郎掌中的裂紋,朝朝又咬牙用力一推。
一瞬間,希惡郎的手掌便四分五裂。
見狀,希惡郎也發了狠,另一隻手急忙掙脫玄燭的束縛,大吼着想要抓住朝朝。
可還未碰到朝朝,一道銀光倏然劈來,甚至連痛都沒來得及,它的手臂就被斬斷落在地。
降魔杵也一鼓作氣刺入它的臍上一寸。
“啊!!”
無數黑霧自希惡郎死穴内瀉出,它極其痛苦地尖叫着,連帶着整座山都随着它的聲音一起顫抖。
最後,它轟然碎裂成千萬片,如雪花般紛紛飄落向地面。
玄燭緩緩收回斬斷希惡郎手臂的手,旁側又迅速飛來一股殺氣。
他正要揮手擋住那飛來的東西,一團至陽之火卻乍然将他整個人圍住。
朝朝飛到他身旁,用雙手擋住了欲要将玄燭一并除掉的降魔杵。
“我就知道,這降魔杵除掉希惡郎後,定會立刻将矛頭指向你,幸好我早有準備。”朝朝背對着玄燭說道。
聞言,玄燭轉眸看了看圍在周身的火焰,和對付希惡郎時的火焰完全不同,也和之前在普淨寺前,朝朝用來壓制他身上的混沌之力的火焰不同。
這些火焰沒有緊貼在他身上,而是在距離他肌膚一寸的位置燃燒着,并且它們收起了鋒芒,變得十分溫柔。
這就是朝朝的準備?
“雖然上次天魔大人被我的火燒沒有什麼反應,但我清楚,你肯定是疼的。”
朝朝一邊與降魔杵的力量做抗衡,一邊同玄燭解釋道:“所以我就仔細想了好一陣,總算讓我想到了既能用火壓制混沌之力,又能讓你不疼的方法,隻要我把火焰的熱集中在焰心上,外焰則調整的無法燙傷你,這樣就可以用焰心燃燒時産生的熱氣,将你身上四溢出的混沌之力一點點壓制住,你可以把這種方法理解成煙熏肉,唯一的缺點,就是比直接用烤你要多費些時間。”
玄燭聽她說着,擡起右手摸了摸身旁最外層的火焰。
的确,外層的火焰根本不會灼傷人,隻是很溫暖。
他擡眸看向朝朝,冷聲道:“能壓制混沌之力就夠了,何必做這些多餘的事。”
朝朝蹙眉回過頭:“你都說能壓制混沌之力就夠了,沒有必要非得弄傷你啊。”
玄燭略微沉默,片刻後沉沉吐出三個字:“假惺惺。”
見他不領情,朝朝把臉轉了回去,小聲嘟囔道:“随你怎麼想,反正我願意這麼做,我高興就行。”
她嘟囔地很小聲,但玄燭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身上四溢的黑氣不斷被火焰冒出的熱氣逼退,緩慢地縮回玄燭體内,隐去了氣息。
察覺不到陰邪之氣後,降魔杵就沒了攻擊的勢頭,扭過頭迅速飛離桑宅,估摸着是自己回普淨寺了。
朝朝這才收回圍在玄燭周身的火焰,自己也緩緩落回地面。
她轉身看向同樣落回地面的玄燭,十分自豪地問道:“天魔大人,我這回做的是不是很好?”
玄燭面無表情地将臉轉到另一邊,似乎不想搭理朝朝這個問題。
朝朝卻不肯放過他,幾步挪到他身邊,探着腦袋說道:“我做得很好吧?誇我啊,你就誇誇我吧,求求你了,誇我一下吧,你誇誇我,我下次肯定會做得更好的……”
聽着耳邊朝朝軟綿綿求誇獎的聲音,玄燭的臉色越來越差。
這家夥……話真多。
天界的棟梁話都這麼多嗎?這點他需記下,日後準備滅了天族時,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人的舌頭割掉。
朝朝還在滔滔不絕地求着誇獎,又突然想起還在大門前的桑家人們。
她這才停下話,也顧不上和玄燭解釋,急忙轉身向大門口跑去。
當她跑至大門口時,桑宅大門前的地上,躺得全是桑家人。
那些被殺死的人,失去了希惡郎的邪術,已經重新變為屍體。
隻有桑遠還跪在父母和弟弟妹妹的屍體前。
他并沒有死過,因為希惡郎需要一個正常的活人,方便為它四處尋找獵物。
桑遠面色蒼白地看着地上的屍體,半晌才擡眸看向一步步走來的朝朝。
“你滿意了?”他無力地問道。
朝朝皺眉看着周圍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體,心裡也很不舒服。
她明知自己鏟除邪物沒有任何錯,可又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拆散這個家的惡人?
桑遠說道:“如果你不曾出現,他們現在應該都還活着。”
朝朝垂下眼眸,擋住眸底動搖的眸光。
不管結局有多麼殘忍,錯的事都一定要糾正。
這種事崇明上神早就教過她了,她不該動搖的。
她又擡起眼簾看向桑遠,動搖的眸光重新變得堅定。
“就算我不出現,你的家人也早就死了,是你幫着希惡郎殺了他們。”朝朝沉聲說道。
聽着她的話,桑遠的臉上隐隐浮現出怒意。
朝朝:“本來你要失去的隻有桑婉一個,但因為你的貪心不足,現在你失去了所有人。”
“貪心?!我想要我的家人都好好活着,這怎麼能叫貪心!!”桑遠憤怒地吼道。
面對他的吼聲,朝朝的面色依然從容不迫。
“家人的定義,不僅僅是要活着在一起,而是無論笑還是哭,你們都能在一起面對的,才叫家人。”
桑遠倏地怔住。
是,他逃避了。
當他知道桑婉将死之時,他選擇了逃避,而不是和家人一起面對,他逃到了希惡郎的身後,然後一躲再躲,一錯再錯。
朝朝轉過身離開,不再看陷入自責的桑遠一眼。
玄燭背靠着桑宅的大門,雙臂環在胸膛前,眸色意味深長地看着向自己走來的朝朝。
他現在對這個朝朝越來越好奇了。
擁有琉璃淨火,不死之身,在修為提升上也極其有天賦,但她卻隻是個典燈小仙,這實在不正常。
朝朝身上,或許還有什麼秘密。
他決定先把朝朝留在身邊,看看崇明到底為何選了這家夥和他一起進入十惡境。
正想着,朝朝已經神情嚴肅地走到他面前。
同時二人身旁的半空中出現一行金字。
【希惡郎已除,千陰宅破境。】
黑色雕花木門倏然在二人眼前打開。
“天魔大人,你看,這門内就是我為你打下的江山。”朝朝指着那扇門内,一本正經地說道。
可她卻沒得到玄燭的回應。
她轉頭一看,身邊根本沒有玄燭的身影,再轉頭看回門的方向,才發現玄燭已經走入門内。
“啊!天魔大人好無情!你都不等我,不陪我說話就算了,也不聽我說話,我好傷心啊……”
聽着身後朝朝叽叽喳喳追來的聲音,玄燭連忙加快了步伐。
二人的身影越走越遠,黑色木門緩緩閉合。
陸承自陰暗的角落中走出,看着那扇緊閉的木門,彎唇輕笑起來。
“還真是有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