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珩:你忙嗎?
段珂毓:不忙,剛剛和我姐他們通了視頻,等會可能要跟甯雨一起跨年,怎麼了?
席珩輕笑一聲:行程都要排滿了,還不忙?
不等對面回複,他又打字:我想聽聽你的聲音,珂毓,你不想我嗎?
段珂毓臉上一熱,手機嗡嗡震動了兩下,這次不是席珩的消息。
是邢葉彤。
邢葉彤就是他特意選來照顧源源的那個青城大學的大二學生,為了溝通兩人加過聯系方式。
她發來的消息也是一句簡單的祝福,段珂毓不疑有他,同樣禮貌性地回了一句。
席珩的電話也在這時打了過來。
段珂毓趕快接了起來,手機放在耳邊,聽筒裡就傳來了男人低沉的聲音:“珂毓。”
他輕輕應了一聲,躲開腿邊小狗的騷擾,起身來到陽台。
這裡能看到小區的車道。
除夕夜一片燈火通明,段珂毓聽着手機裡熟悉的聲音,極目遠眺那條道路的盡頭,仿佛下一刻就能從遠方的黑暗中看到疾馳而來的黑色賓利。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耳邊席珩又說話了:“我明天就回青城……”
段珂毓打斷了他,将思念傾訴得理所當然:“席珩,我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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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午夜。
宋景煥在大年三十這晚才趕回了上京,同他一道下飛機的人都行色匆匆,接機口亦有許多人在遙望等待。
眼前滿是别人一幕幕的團聚畫面,宋景煥看的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上京,這裡早就沒有他的家了。
站在空蕩蕩的機場大廳,白色的燈光晃得他發暈,宋景煥定了定心神,撥通了一個号碼。
半晌,段家的司機開車來到了機場。
“宋總,夫人讓我來接你。”
宋景煥不鹹不淡應了一聲,閉着眼睛打算休息。
他的神情露着幾分疲憊,司機看着後視鏡小心翼翼問道:“宋總,去雲彙錦嗎?”
“先回老宅吧。”
段珂毓不理他,說不定……現在就在家裡。
車子開得很穩當,一路抵達香山别墅。
宋景煥早已沒了睡意,甚至整理了好幾遍衣領。
段家的下人都對他很熟悉:“原來是宋總啊!”
“宋總和小少爺回來過年了?”
宋景煥被噎了一下,“小毓他……這幾天忙。”
幾個阿姨愣了一下,“啊,這樣啊,那宋總快點進來吧!”
“對對對,外頭雪下了三尺厚,冷着呢!”
宋景煥随着她們的腳步走進别墅,林顔見到他也是一臉喜色。
“快!張媽,把煮好的姜茶端過來。這個點才趕回來,累壞了吧?”
林顔對宋景煥一直很好,甚至超出了親家的範疇,總能讓宋景煥體會到早已逝去的母愛。
“對不起,媽,這麼晚還打擾你。”
“這叫什麼打擾,這不是回家嘛!”林顔瞋了他一眼,“喝口姜茶暖暖。”
宋景煥接過瓷杯喝了一口,股股暖意瞬間蔓延全身,他不死心地環視了一圈屋子,又看向二樓。
林顔看出他的心思,也輕輕歎了口氣。
“媽,小毓沒回來?”
“那孩子……”林顔又歎了口氣,“他不懂事,耍小脾氣,我的電話都不接!大過年的連個消息都沒有,我真是白生了這麼個兒子……”
她說到傷心處,不知怎麼竟抹起淚來。
身後的下人們互相使了個眼色,很快就退了出去,宋景煥也寬慰道:“他現在複學要補前幾年的課程,可能是忙起來忘了,您不要多想。”
“再怎麼忙,能有你忙嗎?”林顔看了他一眼。
玉樹臨風,英俊軒昂。
“我真是不明白,他怎麼就非要離婚?好好的日子怎麼不過,難道去學那什麼設計非得離婚不可?我苦口婆心勸了多少遍,他聽都不聽……”
林顔捂着心口,痛心不已。
“這孩子之前明明都很乖的,怎麼又轉了性子,這都多少年了……”
宋景煥皺了下眉,打斷了她的話,“媽,離婚跟那件事沒關系,珂毓也是受害者。”
林顔不明白,他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
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是林顔的手機,段珂毓的來電。
宋景煥的心忽而顫了一下,手中的杯子也差點掉落。
林顔當着他的面接了電話,“嗯,小毓,我以為你忘記媽媽了……你也是,過年要開心點……嗯嗯……”
似是注意到了宋景煥的望眼欲穿,電話打到最後,林顔終于道:“小毓啊,其實現在景煥在家陪着我,你要不要跟景煥說說話?”
宋景煥像被點到一樣倏然起立,罕見地手足無措起來。
從林顔手中接過電話,隐約聽見一句淡淡的“不用了”,等他把手機湊到耳旁時,聽筒中隻傳來刺耳的嘟嘟聲。
段珂毓連電話都不想跟他講。
意識到這一點,宋景煥覺得自己應該暴怒,歇斯底裡地痛恨,起碼應該摔點什麼洩憤,讓段珂毓、段家人都知道他宋景煥不是随意任人踐踏的蝼蟻,更不是朝他們搖尾乞憐的可憐蟲。
可事實上,他隻是舉着電話,呆呆地愣在原地。
說不定是他聽錯了,段珂毓并沒有挂斷電話。
他屏息凝視,不想錯過對面一絲一毫的聲音。
林顔有些看不下去,委婉道:“是不是誤觸了,要不再撥回去?”
宋景煥終于放下了電話,搖了搖頭。
他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把已經涼透的半杯姜茶灌進口中,然後一直沉默地坐着,不知在想什麼。
林顔也不發牢騷了,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又招呼張媽給添了姜茶,宋景煥卻沒再喝。
不知過了多久,沉默的男人終于開口:“媽,我先回雲彙錦,明天再過來陪您。”
林顔應了一聲,“讓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了媽,我自己開車。”
也不等她答應,宋景煥徑直就走了出去,司機連忙追上去把鑰匙給他。
雲彙錦,還是上次離開時的模樣。
這邊住人少,都是段珂毓定時聯系家政上門打掃衛生,宋景煥從不過問。
如今再次回來,門口的鞋櫃上已有了一層薄薄的灰。
宋景煥扔下車鑰匙,打開了燈。
家居都是智能的,窗簾緩緩地自動打開,島台和廚房都亮起了燈。
一闆一眼的機械聲突兀地響起:“歡迎兩位主人回家,鮮花散發着馥郁芳香,今天是農曆春節,晚上是溫馨的除夕夜……”
宋景煥偏頭看到餐桌上的花瓶,上面插着的花朵早已凋謝,垂着萎靡的花骨朵好似幹屍。
“香個屁。”
他關了人工智障,即刻結束了它啰嗦的發言。
宋景煥邁了幾步,抽掉那幾支枯萎的花丢進了垃圾桶裡。
不經意間又看到了地上的那幾團廢紙。
那是段珂毓給他留下的離婚協議書。
當時他看到後怒不可遏,當場就打給段珂毓質問,那麼地氣勢洶洶。
現在想想,如果那時态度好點,他們的關系應該也不會這麼急轉直下。
宋景煥撿起那幾團,慢慢展開。
這離婚協議書,其實他簽不簽都是一樣的,就像律師說的那樣,兩人甚至都沒有合法的婚姻,何談離婚一說?
逐字逐句,宋景煥看完了三張紙,突然笑了一聲。
“自願放棄婚内财産……部分不忠行為,不予追究?呵。”
他有些自嘲,又看了一遍,莫名發笑。
原來段珂毓已經這麼讨厭他了啊。
果然這幾張破紙還是一樣地礙眼,宋景煥将皺皺巴巴的紙又撕了個粉碎,丢進垃圾箱。
段珂毓從雲彙錦離開的也很匆忙,很多東西都沒有帶走,宋景煥猜他應該也不會再回來了。
沙發旁丢着寵物磨牙的玩具,儲物櫃裡還剩着沒喝完的羊奶粉,就連客廳都還擺着他們的合照,宋景煥盯着照片裡淺笑的段珂毓,盯了很久很久。
蓦然地,他發出一聲冷笑。
這就是愛嗎?這就是你段珂毓的愛?
如此輕易得到,又突然失去,什麼狗屁?他宋景煥根本不稀罕!
他胡亂揉了一把眼睛,跌跌撞撞起身去酒櫃拿酒,囫囵堆到面前,打算就此把自己灌醉。
不省人事之際,宋景煥抱着酒瓶哈哈大笑,心神暢快!
他宋景煥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人人都削尖了腦袋送上門來,段珂毓算個什麼東西!
可意識朦胧之際,宋景煥如墜夢境。
身後有人輕聲喚着他的名字,轉過頭,段珂毓站在島台後,讓他過來吃飯。
他渾渾噩噩地起身,竈台開着火,鍋裡的餃子一個個随着水波翻湧,段珂毓把湯勺遞過來,囑咐他把餃子盛出來,自己要去換衣服。
宋景煥連忙應了一聲,笑着接過勺子,手一伸,撲了個空。
眼前冷冷清清,廚房隻亮着一盞壁燈,宋景煥茫然失措。
反應過來後,早已淚流滿面,他撐着桌子,差點就站不穩摔倒在地。
段珂毓,我錯了。
回來好不好,再回到我身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