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骨神經性地抽動,與人親近的厭惡與渴望觸碰的焦渴混雜成難以名狀的破壞欲。
剛才不過是分開片刻的功夫,那短暫平複下去的病症又加倍反噬過來,甚至難以維持今晚這虛假的安甯。
為什麼要忍耐呢?獵物渾然不覺已經走入野獸的巢穴深處,溫暖的火光與香甜的食物都是甘美的誘餌,根本無須等到更深的夜晚,更遑論等一場不知是否準時降臨的流星。
他是自願留下的。
既然如此……季承煜伸手去解手套上的扣子。
就在這時,一簇明亮的細線突然劃過天空,留下一道清晰的彗尾。
緊接着是數不清的細長尾迹,爆開一簇簇熱烈燃燒的火光。
白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快看!是流星!流星來了!”
少年揚起的眼眸倒映着萬千散落的星光,那雙獨特的、唯獨跟白茶這個名字相關的淺色瞳孔,像是星辰得以安睡的湖泊,承接着自天外而來流竄無數光年的流光溢彩。
緊攥着自己的手指纖細白皙,帶來溫和而全無攻擊性的觸碰,酥酥麻麻的痛癢擾動着這份暌違的暖,張牙舞爪的摧毀欲就這麼悄悄沉入谷底。
季承煜任他冒犯地攥着手腕,從他眼裡看遍了流星雨。
漆黑的夜幕被溫柔地割開,流出一點深藏在宇宙之外的蜜,這蜜也好似流進了那雙眼眸裡。
嘗起來也會是甜的吧,是跟他本人一樣的味道。
白茶沉浸在這場盛大的星落裡,不知何時與季承煜靠得極近。
他極度失禮地攥着季承煜的手腕,半個身子都快紮進男人的懷裡,幾乎是以一個半撐着男人的姿勢全神貫注地盯着頭頂的星空。
“對不起!”白茶驚慌失措地縮手,卻沒縮回來,疑惑道,“……季先生?”
“流星雨好看嗎?”
白茶被他一拉,險些跪在男人兩腿之間露出的椅面上,不受禁锢的那隻手倉促間扶住了男人身後的椅背,這幾乎是一個虛空摟着人的姿勢。
“季先生?”白茶低頭,彎曲的脖頸潔白赤.裸,形成一掌可握的優美弧度,“這是要……?”
離得好近,連季承煜濃密的睫毛都好像可以數清楚,他無意識地舔了一下唇。
季承煜的目光在那亮色飽滿的唇上一晃而過,最後落到了白茶顫抖的眼睫上。
明明是他自己要一次次湊上來,真靠近了又要露出這樣脆弱的、引人攀折的可憐表情。
“你以為我帶你來雪場做什麼?”
男人的鼻息溫熱地碰觸着他的下颌,白茶完全陷在季承煜的氣息裡,分辨不出這問話并非疑問,而是帶着男人裁決意味的反問,停頓的片刻等的也不是他的回答,而是給他一個不可能逃避的緩沖。
于是白茶絞盡腦汁,終于回憶起自己曾經在雪場造的孽,猶猶豫豫地問:“……真要摔啊?”
季承煜一怔,就見懷裡的少年眼睛一閉,上刑場一樣一字一句道:“季先生你放心,我說到的事情一定做到,說摔給你看就是摔給你看,等明天白天,白天我就……”
“我一定給你好好展示,我那天是怎麼摔的。”
“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撞你的!”
他閉着眼睛,好像在發什麼毒誓一樣,實際連眉毛都可憐兮兮地皺成一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怕得要死。
“好啊。”季承煜松開手,白茶就罰站一樣站在他面前,“那你明天可要好好表現啊。”
白茶垂頭喪氣地啃了一口涼透的餅幹,說:“知道了。”
“季先生,”他想起什麼,試探道,“如果我證明了我的無辜,可不可以讓秦律師大發慈悲放過我一馬?”
季承煜盯了他兩秒,突然提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想看電影嗎?”
“什麼?”白茶沒反應過來,“我喜歡看電影。”
“喜歡就好。”季承煜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白茶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流星雨持續的時間很長,白茶并沒有看完全場,茶水冷掉之前,說着提前睡覺的季叔敲響了玻璃門。
“少爺,溫泉和投屏已經準備好了。”季叔的态度還是很溫和,但白茶總覺得他身上帶着凝重的拘謹,像是退回到屬于“管家”這個身份的軀殼裡,不再樂呵呵地與客人分享生活,更不會輕易冒犯需要服務的少爺。
“走吧。”季承煜站起身,白茶暈頭巴腦地跟着他的步伐離開了天台。
時間已經很晚,白茶卻一點也不困,又是咖啡又是熱茶,足夠支撐他維持深夜裡的清醒。
清醒?
正常人家待客哪有半夜給人喝咖啡的道理。
白茶腳步一頓,後知後覺嗅到了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