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一禮，一寸歡喜。”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

每一句都不同，相同的是寫在背面的他的名字。

心裡有什麼在無聲崩裂，倪秧覺得自己身上能感知到的每一處都隐隐泛疼起來，眼淚湧了出來，所以他之前在猶豫什麼呢，他的每一次遲疑和後退都像匕首刺向那個人。

可他都意識不到。

他以為孔笠會厭惡自己，應該連多看自己一眼都覺得惡心，但是沒有。這八年他抱着這個念頭，夜裡輾轉反複間既希望見到他又害怕見到他，幻想重逢又害怕面對他失望疏離痛苦的眼神，但是沒有。

孔笠說“因為太喜歡所以舍不得生氣的”。

因為太喜歡連生氣怨恨都覺得占用了用來想他的時間。

可是他都做了什麼啊？

壓抑的哭聲響在無人的深院中，頭頂上那些紅帶在風中舒展，被陽光照着的那些已經模糊了邊緣的字迹被暈出光來，承載着這些年它所曬過的光、淋過的雨和光陰一同輕輕落在樹下那個青年身上。

倪秧電話打過來時，孔笠正在收拾滿地的狼藉。昨天沒心情，去廟裡坐了一晚上才好了一些。

聽見手機振動時，孔笠起身從沙發上撿起看見了打來電話的人姓名。

他手指微動就要按下時忽然怔愣了下，有個揮之不去的潛伏的不好猜想又在腦袋裡叫嚣，萬一萬一……

他握緊了手機，感受到手心傷口的痛感時才回過神來，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

“……”接通時，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電話裡隻有很清淺的呼吸聲暗示着兩人各自緊張的情緒。

倪秧的嗓音很啞，差點聽不清，“對不起。”

孔笠：“好好的跟我道什麼歉？”

“你看見我發給你的消息了嗎？我昨天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倪秧低聲慢慢解釋說，語氣認真。

孔笠笑了聲：“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後悔了，又準備不和我說話了。”

“沒有，你不要這樣想，我我沒後悔。”聞言倪秧很快替自己辯解說。

孔笠難得沉默了一會而後問：“所以解釋也解釋清楚了，你現在打電話過來是找我有事嗎？”

發覺自己語氣有些生硬，孔笠在心裡歎了口氣，揉揉眉心。

“我不是……”

“你之前不是問我麼？”

“什麼……”

孔笠愣了下想起來前兩天好像是問了他一個問題，他還沒給自己答案。

“你還喜歡我嗎？”他記得自己是這麼問的。

心念一動間終于聽見了那個人的答案：“嗯，我一直都喜歡你，這八年裡面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想你。”

倪秧頓了下微微笑着輕聲補充說：“非常非常想，我愛你，孔笠。”

“對不起，這麼多年都沒有來找過你，因為我不敢，看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怕我自己又去找你，但當初答應了阿姨的。對不起當年騙了你，其實不是因為什麼壓力，隻是因為我答應了阿姨要和你分手。阿姨當時哭得很厲害特别像……我媽媽，我不忍心所以沒問過你的想法，就做了一個不負責的決定。”

“我說這些也不是為了給自己找借口，希望你理解或者同情，我隻是覺得你也應該知道。”

他從沒有一口氣說這麼多話過，但說出來以後才發現絲毫難為情都沒有，隻是想盡力讓那個人聽清楚他的心意。

倪秧說完，對面的人卻遲遲沒發出聲音，他心下難過起來，雖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設，想過孔笠可能會生氣、覺得被欺騙等等，但孔笠這樣溫和地以一種沉默的姿态來拒絕他，他反而更難過。

他甯願孔笠罵他幾句。

孔笠的嗓音平靜，問他：“所以呢？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麼？”

倪秧愣了下，“我不是為了讓你一定要和我複合……我隻是想争取一下。”

“争取一下？”

“嗯。”

小時候當初林秀走的時候他沒挽留住，收養的流浪小狗最後也被送了人，長大後會在海邊給他過生日的人也被他弄丢了。他隻是想争取一下，就試試，細想之下他從來沒主動争取過什麼，就算有也大多是失敗，但現在他想努力試一下。

“你能給我一個機會，重新試試嗎？”倪秧小心地問。

“這麼重要的事，我們還是見面說吧。”孔笠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倪秧當然答應，問：“在哪裡？”

“去你家吧，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