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秧斂下心緒,搖了搖頭。
柳相思又認真觀察了他一會,不由得笑道:“行了,别愁了。事在人為,你讓我說的我也說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末了她喃喃一句“老圓,你自己也要争氣啊”。
“我知道了,相思姐你晚上早點休息。”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死老圓害我幾天沒睡好覺了,等出障以後看我怎麼收拾他。”
柳相思惡狠狠說完才像是徹底舒心了,又問倪秧:“孔笠呢,他打算什麼時候來?”
倪秧看了眼寂寂院門,“應該快了,他那邊不好脫身。”
果然是不好脫身。
孔笠本打算找個能出府的差事間隙一走了之,誰知周慶陽和莊勇一直黏着他不放。
好不容易支走一個莊勇,周慶陽卻一直晃來晃去 。
“孔兄,今日看你做事事事心不在焉,莫非是有什麼心事?”周慶陽關心問。
孔笠瞥他一樣,“沒有。”
“那就好,不過孔兄如果真有心事也可以跟我說說,周某尤其擅長替人排憂解難。”
“你想多了。”
孔笠垂下眼睛,在周慶陽看來就像是心虛了一樣。
周慶陽嘿嘿一笑,“不然你為什麼晚上不睡覺,天天溜出去玩兒?”
這句無心之言仿佛一粒小石子透進了一片深湖,頃刻被吞沒卻一路攪起泥灰,孔笠擡起眼來看着他明顯探究的神色,隔了會輕輕一笑。
“你很想知道嗎?”
周慶陽無知無畏地點點頭,然後聽見孔笠淡淡吐出一句:“幽會情人,你也想知道嗎?”
周慶陽看他一會有點分不清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現在我也得去找他了。”孔笠起身,與此同時一條黑紋順着周慶陽後背爬升,最後在他腦後成形為一個“眠”字。
周慶陽想跟着起身,但很快一股深重困意襲來,他昏倒在桌上。
孔笠看了眼天色,需要快點了,倪秧應該等很久了。
等他趕到李晚晴居所時,還沒走近就看見一個坐在石階上的漆黑一團人影靠在柱子邊,像睡着了。
孔笠放輕腳步聲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身,屋裡暖黃的光亮打在他身後,毛茸茸的一顆圓腦袋。
倪秧好像特别喜歡趴着睡覺,之前在他的外宿裡也是更樂意趴在桌上,除非他把他拉到床上。
夜深露重,屋裡傳來咳嗽聲,孔笠不由得擔心倪秧在這裡睡了會感冒。
正想把他叫醒時,人自個乖乖醒了。
“我來了。”孔笠彎唇一笑,眸中溫柔笑意快要溢出來。
倪秧呆了會。
“辛苦了。”孔笠抑制住想動手上臉的沖動改而幫他理了理衣服。
倪秧搖頭:“不辛苦。”
身後門被人打開,打斷了兩人短暫的對話。
劉半渠走了出來,李晚晴還在屋裡坐着。
她身後柳相思沖他們比了一個搞定的手勢。
“走吧,我跟你們去看看。”劉半渠說。
“多謝。”倪秧回他。
看着前面劉半渠的背影,孔笠覺得倪秧沒猜錯——他和李晚晴之間是熟識的,隻是不知道是種什麼樣的聯系。
趙家人看樣子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會怎麼樣?
李晚晴和趙家之間也不純粹,她真的會和趙承溪成親嗎?即使她并不喜歡他。
柳相思和李晚晴都沒跟來,趙家的人守在李晚晴身邊,也算是趙家的眼線,因此想跟來就有些顯眼了。
幾人在漆黑街上向東市外的荒地走去,那兒原本是一片良田,有一處村莊。然而去年的大旱将那片土地的鹽分蒸騰而上,直到那兒徹底成為一片催命的鹽堿地,村民失了土地紛紛搬離。
于是那成了一片荒蕪之地,來不及搬走被留下的老人被白沙掩埋,成了幾架白骨。
如今,越來越多沒處扔的屍體被人清理到那荒村,一層層相累,血水浸染土地,于是那土便紅白相間着鋪展延伸到城外去,成了遠近聞名的臭地。
“若是真的查出什麼?你們敢與那趙家作對嗎?”劉半渠眼神複雜,夾雜些許自嘲。
“自然,定會讓惡人得到惡報。”孔笠回他。
倪秧也點頭:“前輩放心。”
劉半渠卻笑了下,“即使會死也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