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趙府門前空地上的人就頂着暴曬頭皮的烈陽在趙府家丁的指引下排成長長的三列,隊伍中不時有人探出腦袋瞅瞅前面是怎麼個選人法,順便豔羨地看一眼背靠着把老爺椅舒舒服服坐在趙府大門檐陰影下的趙府老管家。
老管家喝兩口旁邊小厮送來的涼茶,百無聊賴地看着台階底下吵吵鬧鬧的衆人,忽然在看見隊伍其中格外健壯的幾個人時,眼睛亮了起來,招來底下一個負責選人的朝他耳語幾句。
太陽太毒了,沒一會,倪秧的臉就被曬得通紅,紅暈一路鋪滿脖頸延伸到看不見的衣領之下。他膚色偏白,看起來就像大片大片绯釉色爬上了瓷器。
他擦了下汗水,忽然旁邊傳來微小的灼熱氣流,他扭頭一看發現是孔笠用手在給他扇風。
柳相思也熱得不行,探頭數了數前面還有多少人後轉頭正要跟另外兩人分享,結果看見兩人正互相用手扇風。
說不清是什麼心态,柳相思忍不住笑了,看樣子兩人的關系推進了很多啊。
但倪秧到底沒好意思,注意到柳相思的眼神後就停下了。
這時排在三人後面的一個長相老成的小夥子看着兩人道:“我看在後面你們很久了,你們兩個關系真好啊。”
孔笠點點頭,“謝謝。”
小夥子摸了摸頭笑道:“這也要謝麼?不過你們這樣真讓我想起我妹妹了。”
“她沒跟你一起來嗎?”倪秧問。
“她在家照顧我爹娘呢,脫不開身,”小夥子頓了下好奇地瞅瞅兩人又說,“你們兩個是兄弟嗎?一起約着來趙府的?”
孔笠臉上的笑慢慢落了下來,不自覺重複了一遍,“兄弟?”
“是啊是啊!看你們都長得一樣俊嘛關系又好。”小夥子毫無知覺地傻笑着解釋。
旁邊柳相思聽了半晌到這兒直接笑了出來,引得周圍不少人看他們這兒一眼。柳相思就連忙捂住嘴,朝周圍擺擺手。
“哎我……”她不敢再看孔笠的臉,怕自己憋不住再笑出來。
小夥子:“交個朋友呗,我叫周慶陽。你們呢?”
“我叫倪秧,他是我哥,”倪秧淡定回答他,“不是親生的,認的。是吧哥?”
孔笠的面色原本黑如鍋底,聽見後半句這才眉眼稍稍舒展了,朝周慶陽颔首,“嗯,我們倆前不久在路上遇見,覺得頗有緣分就搭夥一塊來了。”
周慶陽:“這樣麼,那你們應該提前了解過趙府吧?”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搖搖頭。孔笠道:“我們兩個是外地來的,也就聽過趙府一點名頭,具體的也不是很了解。”
聞言,周慶陽拍拍胸脯道:“嘿嘿,那你們可算是遇對人了。我來這鎮上有些日子了知道不少事呢。”
柳相思好歹止住了笑也同另外兩人一樣湊過來真誠求教地看着他。
“首先啊這趙老爺趙德弘早年做藥材生意起家的,現如今家大地大,田産遍布好幾個鄉,因此每隔一兩個月就需要人去做工。而且他為了給更多人機會,每批做工的人都是流動的,這批人幹幾個月就會換下一批人,所以有很多人都想來試試。”
“這趙老爺啊家裡人丁不旺,是個妻管嚴,這麼多年了也就一個獨苗苗兒子叫趙承溪。哎,他這兒子不知道是得了什麼病一天到晚病怏怏的,所以也有人說趙老爺做這些善事是為了給他兒子祈福。”
周慶陽感慨道,忽然想起什麼愁眉苦臉又說:“今年又不知道沖撞到天上哪位神仙了,有時候幾個月連着暴曬,有時候又暴雨連天,地裡莊稼收成不知道要怎麼辦呢……去年也是,上半年整整五個月沒下雨,聽說趙府的後院藥園子都燃起來了。”
“那火啊,沖天啊……”
幾人正聊得起勁,前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孔笠仗着身高,很輕易就能看見騷動的源頭,趙管家旁邊出現了一個膚色白皙,容貌清麗又帶了一絲英氣的身着碧色長裙的年輕女子。
肉眼可見趙管家沒了剛剛的輕蔑的态度,畢恭畢敬地朝那女子苦口婆心地勸說着什麼。隔得遠遠的也能清楚瞧見那女子緊蹙的眉心,似乎不贊同管家的話。
周圍的讨論聲漸漸大了起來。
“那就是趙老爺的兒媳婦啊,可真是個美人啊……”
“快閉上你的狗嘴,别肖想人家了。我可告訴你趙公子追了她兩年,聽說還發誓非她不娶呢!”
“嚯,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而且我聽說李姑娘習得一手好醫術呢,沒準還能幫趙公子治治病。”
倪秧捕捉到某個字眼,朝孔笠和柳相思道:“我想起來了,之前跟在老圓前輩身邊的那隻女鬼姓李。我聽見過前輩叫她李姑娘。”
柳相思接話:“不會就是她吧?”
凝神又看了會台階之上的女子的面容,倪秧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想不起來她的樣子。”
很快,趙管家敗下陣來,皺着一張臉苦兮兮朝那李姑娘伸臂讓開路。
那女子就走上前暴露在強烈光線下默不作聲看了看台階下的衆人,旁邊跟着的兩個小丫鬟想提醒她進來卻被她揮手屏退。
她光滑可鑒的肌膚在光下映得底下不少女子紛紛低下頭去,不敢看她。
除了偷偷擡眼觀察她的柳相思以外。就在柳相思正拼命想記起确認腦海裡面有沒有這個人時,一根指甲修剪得很好的纖纖細指忽然指向自己,周圍人讓開一個圓圈無不羨慕地看她。
柳相思一頭霧水地與台階之上的女子對上視線,但那女子很快收回手,并沒有再看柳相思了。
雖然隔得遠但不妨礙她看見了那女子的口型:“就她了。”
很快她旁邊的兩個小丫鬟下來走向柳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