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許向東還給許珍,從店裡出來以後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許珍送了他們自己包的餃子還有需要放一會再沉澱沉澱的酸梅湯。因此兩人各自提着大小袋一起沿着馬路走。
真有點像在一起很久的人,下班後順路買了家裡用完的柴米油鹽。
到了下午,空氣還有點悶熱,能把一切水汽蒸發幹淨似的。
再往前走點就是市裡一處綠化植被做得很好的供人休憩的小公園,公園是繞着個小湖建成的,每天傍晚都有不少人去遛彎。
孔笠看一眼手機,忽然想起什麼道:“趕不上電影了怎麼辦?”
倪秧:“你還買了電影票?”
“嗯不過現在過去也來不及了,你想陪我去散散步嗎?”孔笠側頭笑說。
倪秧沒有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公園有些擺小攤的開始吆喝起來,結伴的男女或是家庭三三兩兩經過他們,跑跳的孩子一手牽着小狗,一手攥着個動物氣球。
兩人周圍是從來不變的人間煙火,給人一種錯覺,好像他們并沒有分開過這麼多年隻是在擁擠的煙火紅塵裡走得太慢了,慢得感知不到彼此的存在然後某天偶然往身邊一看,泛黃的記憶又紛至沓來。
“覺得平州怎麼樣?還跟以前一樣嗎?”孔笠随口問。
倪秧還認真想了一會才說:“好像沒怎麼變,隻是來這裡的人比以前多了。”
孔笠又看見前面不遠處有個賣氫氣球的,圍了很多人。一時興起轉了話題:“你喜歡貓嗎?我給你買一個吧?”
晚風把他的頭發吹得飛揚,和記憶的形狀重合,倪秧愣神了一下才搖搖頭說不用了。
孔笠看起來有些遺憾。
他又轉回頭平靜地看着前方,湖面一如他眉眼甯靜,“這裡那麼好,還會想走嗎?”
心髒某處被喚醒,針刺的痛感一點點蔓延。等他回神,整顆心髒都縮起來。
“很難回答麼?那算了。”半天等不到回應,孔笠轉頭看他,嘴角帶上一抹輕松的笑。
他正要往前走忽然被人扯了一下,見倪秧定定地看着他,好像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樣說:“不難,我之後想一直待在這裡。”
頓了頓又輕聲道:“等到你不想看見我的時候,我可能才會走。”
“我什麼說過不想看見你了?”把他的臉擡起來,孔笠對上那雙有點慌張又強行鎮定的眸子無可奈何道。
倪秧看着他半天沒說話,直到被孔笠捏了一下耳垂才回神,慢慢說:“我以為你會很讨厭我的。”
這好像是他第二次這麼說了,第一次是在他家裡的時候。
孔笠忽然明白他們之間的問題出在哪裡了,忍不住糾正他:“我從來都不讨厭你雖然之前被你甩了……說實話我每天都挺想見到你的。你一點都沒感覺到麼?”
兩人之間距離極近,遠遠看着跟貼着親上了似的。因此孔笠能很明顯看見倪秧的眼睫輕顫了兩下,某種受驚的鳥雀一樣,隻得耐心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說你欠我四個問題?”
倪秧越發不敢跟他對視了,随便點了兩下頭。
“很好,我也忘了,不過我可以打個折——你現在好好的認真的回答我一個問題,之前的就一筆勾銷怎麼樣?”孔笠循循善誘,對他的點頭就裝沒看見。
兩人濕潤的呼吸糾纏在一起,就像生長在湖底裡的兩株相依相偎的草科植物共享着夏日湖水的潮熱,因此擁有一樣的感覺。
難舍難分。
倪秧不自覺被他的思路攜裹,不在意是否正确隻想知道那個答案,“好。”
孔笠的視線落到他沒有完全張合的唇上,忽然生出一種沖動,去他的一步一步來怕把人又吓走先親一口再說。反正都已經這麼近了他也沒說什麼。
他抓住倪秧胳膊的手漸漸收緊了,倪秧沒後退。
“請讓讓我要過去!”忽然一聲粗重的喘氣夾着斷續的話語插/入兩人之間,兩人急急忙忙地分開。轉頭一看是個滿頭大汗的夜跑馬拉松參加者,頭上綁着藍綠熒光的發帶。
“你們兩個小年輕啊要親嘴得往那邊小亭子去,那邊樹多隐蔽性好!”夜跑大爺經過他們時一邊原地跑一邊氣喘籲籲地建議他們。
倪秧兀自悶頭解釋,“不是我們沒有要……”
孔笠笑了幾聲,把他拉過來,“好了好了他知道的。”
倪秧懷疑地看他,那大爺沖孔笠豎起拇指說:“對的你不用解釋了,我都知道的。我剛從那邊經過看見路燈壞了,這熒光棒你拿着。好好的出來約會别給摔了。”
說完大爺把腰間别的藍綠熒光棒不由分說塞給倪秧。
末了隻剩一個背影還朝他們揮揮手,“甭客氣!”
熒光棒還挺長一根,照亮了倪秧小半張側臉和不易察覺的一點小細節。他瞳孔裡映出交替着的藍綠光斑,像兩隻扇動翅膀的蝴蝶,昳麗而鮮活。
忽然,倪秧轉身看向孔笠,那蝴蝶就飛到孔笠眼睛裡了。